原來恭王奕訢,生性素來嚴厲不阿,他在軍機處時,西太後本來懼怕恭王的。當孝貞後在日,常同西太後及皇上、恭王等往遊三海,西太後瞧見三海的亭閣頹圮的地方,便用手指著說道:“咱們須得好好地把它修葺一下哩!”恭王聽了,便很莊重地答應一個是字。孝貞後接著說道:“修是應該修的,但俺們此刻不曾有閑錢來幹此種不要緊的事罷了。”西太後見說,就默然不語,這是閑話。
且說這天演戲還不曾完,德宗因心裏不快,便請了太後的晚安,先和瑾珍二妃回 宮。太後也為皇上故意叫演《逍遙津》譏諷自己,本滿心不樂,巴不得德宗及早離開。等到德宗走後,西太後吩咐親王等退去,令格格們在大院前聽戲侍候著,自己卻同李蓮英去遊智慧海去了。
這智慧海是頤和園中第一個水景,大略的情景和瀛台相似,不過構造上比瀛台要考究得多。海的四邊嵌著珠玉寶石,掛著西洋的五彩燈景。海中放著一隻龍船,船身長一丈八尺,高一丈,製紮的綢綾,五色斑斕。龍舟的裏麵是用大紅緞子鋪著地,一樣有幾案台椅、炕榻之類,不論坐臥都極安適。船頭上擺著旌旗節鉞,船尾裏另有一間小室,兩個小太監常常侍候在那裏,以便隨時進禦點。舟的對麵陸地上還紮著一座月宮,宮中簫鼓之聲終夜未絕;一到中秋,月宮裏陳列著甘鮮果品,雪藉冰桃,西太後同著皇上親祭太陰,並恩賞親王大臣,準乘了龍舟,往來遊戲,大有城開不夜之概。到了半夜,又命賜宴,歡呼暢飲,直至天明,君臣始各盡歡而散,但這是後話了。
當下西太後同著李蓮英在智慧海遊玩了一遍,又轉到寶蓮航來。講起這玉蓮航,原是一個船塢,卻用玉石琢成,異常地精致,所以一名又叫石舫;裏麵製有汽船兩艘,那時的汽船和現在完全不同,隻能行動罷了。然當時已視為精巧絕倫,奪天地造化之功了。而汽船之中也有電燈通著園外,汽舟一行,萬盞齊明。西太後常獨自駕舟出遊,因這船塢離仁壽殿不多路,恰和萬壽山相對,風景最是佳麗,吸引西太後不時臨幸。這天晚上,西太後和李蓮英玩了一會,覺得遊興未衰,便又到桐蔭深處而來。這桐蔭深處是頤和園裏頭一個秘密所在,裏麵建築著三間小室;室的四周都植著極大的梧桐樹,旁邊是一口清泉,每到夜深人靜時,泉流淙淙之聲如鳴著瑤琴,很覺清婉可聽。
沿清泉一帶雕欄琢玉,清潔如畫圖一般;那三間小室裏麵,也是畫棟雕梁,十分精致,內設床帳一具,諸如盥嗽妝具,沒一樣不備。因為西太後的性情素喜修飾,每至一處,必敷鉛華,再整雲鬢,數十年如一日。雖已年逾花甲,而猶不離脂粉,人家看去,不過是三十多歲的半老徐娘,哪裏曉得她已五六十歲了呢?怕以美國的立特博士稱西太後做“世界第一美人”,真是非過譽之談啊!這且不在話下。
再說西太後和李蓮英,自這天起,終在桐蔭深處秘密遊覽,頤和園中的宮監也常常聽得桐蔭深處有男女嘻笑之聲;正是李蓮英和西太後遊樂之時,內監等非經傳呼,不敢近前,隻遠遠地侍候著。從此以後,西太後起居在頤和園裏,對於一切的朝政也不來幹預了,悉聽德宗去裁判,正應了翁同和所說的樂不思蜀了。這不是德宗親政的好機會嗎?
德宗自那日瞧了戲回 去,心裏很覺惱怒,一直和瑾珍兩妃講著當時的情形。德宗越說越氣,雖有兩妃慰勸著,但德宗隻是悶悶不樂,差不多一夜不曾合眼。到了翌日清晨,退朝後便在禦書房裏台翁同和商議改革朝政的計劃。翁同和奏道:“照現在的情形看去,先皇的內製已不能通用的了,愚臣老邁無能,恐籌不出良法,反而弄巧成拙。所以,隻有讓給一班後進的能人去建立功業吧。”光緒帝慨然說道:“師傅既不肯擔這個職責,俺現今決意重用康有為等一班新人了。師傅可代俺傳諭出去,令康有為明日在便殿召見就是。”翁同和領旨退出,自去知照康有為不提。
單表光緒帝因甲午一役吃日本殺得大敗虧輸後,因備戰的諭旨完全是自己所主張,很受太後的埋怨,又割台灣遼東給日本之外,還賠償了軍費兩百萬兩;假使當時日本人不遣刺客行刺李鴻章,別國不出來幹涉,恐怕割地和賠償,決不至這點點哩。後來,雖經俄國人的抗議和德法兩國的幫忙,將遼東索回 來,但各國的幫忙豈真是好意?也無非為著各自的利益罷了。
猶如俄國人的抗議,何嚐是一心為中國設謀呢?多半是若日本取了遼東,於俄人大大的不利,因此不得不出頭來助中國一臂。
至於德法兩國,表麵上是援助中國,實際上也是為著私利而已。
但看等到事體一了,俄國和李鴻章私下定了密約,租借了旅順大連;德國也來占了膠州灣,法國也租了廣州灣;同時英國要求租借九龍、威海,各國紛紛蠶食起來,把中國當做一塊肥肉,大家盡量地宰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