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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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櫥窗時,我從燈光的反射裏看到自已驚惶的影子,我的臉色青白,神色恍惚,就像那個瘋子一樣。

我恍恍惚惚在人行道上走,因為我沒有地方可去。我沒有空,沒有爸爸和媽媽,我不能回宿舍,我再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我一直走到夜深人靜,連馬路上的車都漸漸少了,然後看到路邊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麥當勞。我又渴又冷,裏麵明亮的燈光誘惑著我,推門進去,暖氣拂在我身上,令我更覺得全身麻痹。

我徑直走到椅子邊坐下,全身的力氣都沒有了,坐在那裏再不願意動彈。這裏又暖又明亮,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劃燃火柴後看到的天堂。很多年前的那個冬日的下午,我和蕭山坐在同樣窗明幾淨的店堂裏,那時他疊給我一隻紙鶴,我思想鬥爭了很久,最後把紙鶴藏在大衣口袋裏帶回家去。那時這小小的大膽,給了自己很多快樂,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每當看到筆記本裏那枚紙鶴的時候,心裏湧動的總是絲絲酸涼的甜蜜。

那時的我們是多麼的青春年少,而不過短短數載,一切都已經不堪回首。在這最無力的時刻,我對蕭山的想念擊垮了一切,我從來沒有如此的想念他,渴望他。那個假設句又出現了,如果蕭山知道,如果他知道,他不會讓我受這樣的苦,如果他真的知道。

哪怕是自欺欺人,我也需要這些自欺,我什麼都沒有了,很多年前如果我不騙自己,我早就已經活不下去。苟延殘喘到了今天,我還是想騙自己,如果蕭山知道,他不會這樣的。哪怕全世界都拋棄了我,蕭山也不會。

我明知道我不應該這樣想,我明知道這樣的自欺很可憐,可是我還有什麼?除了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還有什麼呢?

服務生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我,我的樣子一定是失魂落魄。過了一會兒,她終於走過來問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我問:“能不能借下電話?”

她很大方地去拿了自己的手機來給我用。

我撥通了蕭山的手機,按號碼的時候我的手都在發抖,我覺得我沒有勇氣等到接通,他的聲音在遙遠的彼端響起的時候,我還是隻想掛斷電話。

他說了“你好”,我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我已經沒有辦法了,我想我在哭。他於是又問我是誰,連問了好幾遍,我想著要掛斷電話,就在這時候他忽然倉促地叫出了我的名字:“童雪?”

他的聲音是這世上的魔法,隻這兩個字,我所有的一切假裝都粉然而碎,我再也忍不住,忽然就哭出聲來。很久沒有聽到他叫我的名字,很久沒有聽到他叫我“童雪”,過去的一切對我而言都是那樣奢侈。我想他,我一直想他,我把他壓在心底最深的那個深淵,可是我抑製不了自己。我想他,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我就想他,他刻在我的骨子裏,等我剝盡自己皮肉的時候他就會顯露出來。他在電話那端焦急起來:“你怎麼了?你在哪裏?童雪,是你嗎?童雪?”

我很想號陶大哭,在他終於叫出我的名字的時候,可是,我隻是淌著眼淚,再說不出多餘的話。他慢慢地鎮定下來,一邊勸我,一邊詢問我所在的地方。服務員好奇地看著淚流滿麵的我,我把街對麵大樓頂端的名字告訴他,蕭山說:“你千萬別走開,我馬上就來。”

如果蕭山知道,如果蕭山知道,這些年來這樣的假設句讓我可以活到今天,如果蕭山知道,他永遠不會像別人那樣對我,哪怕全世界都拋棄了我,他仍舊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