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山已經抬起頭看到了我,他的臉色很安詳,令我覺得有種平安無事的錯覺。我走過去後隻覺得鬆了口氣,原來他並沒有上網,隻是玩著遊戲。我知道自己太自欺,他遲早會知道一切,可是我現在什麼都不願意去想,如果這是飲鴆止渴,那就讓我死吧,反正我早就不應該活了。如果蕭山知道,而我隻是把頭埋在沙子裏,情願他永遠也不會知道。
他放下鼠標,問我:“餓不餓?想吃什麼?”
“我想吃麵。”
“我去給你煮。”
我一陣恍惚,時間與空間都重疊得令我覺得茫然,老式房子那樣熟悉又那樣陌生,就像我們不曾離開過。廚房裏十分安靜,鍋裏的水漸漸沸了,蕭山低頭切著番茄:“前陣子我在這裏住了幾天,所以冰箱裏還有菜。”
我沒有告訴他,我曾一直尋到這裏來,可是我沒有找到他。
他煮的麵很好吃,放了很多的番茄和牛肉醬,我吃了很大一碗。蕭山不讓我洗碗,他係著圍裙,站在水槽前一會兒就洗完了,然後將碗都放入架上晾幹,最後擦淨了手,解下圍裙。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蕭山,像個居家的男人,而不是從前那個與我一起爭執番茄炒蛋到底該怎麼做的男生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這麼多年來,我從來不曾覺得如此寧靜吃過飯。我們一起看電視,新聞還是老一套,領導人接見了誰,召開了什麼會議,蕭山沒有對我說什麼話,也沒有追問我什麼,也許是白天睡了一整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好。我做了夢,夢到那間公寓。走廊很遠很長,我一直走了很久,那是我第一次到那麼豪華的公寓,比起來,我們學校所謂的星級賓館簡直遜色得多。公寓裏的裝修很典雅,茶幾上有點心和紅茶,正是下午茶的時間。
一隻手持著茶壺,茶水涓涓地注入杯中,那杯茶很香,有一種特別的香氣,讓人昏昏沉沉。他的袖口有精巧的白金袖口,是小小的高爾夫球,銀亮的光線在燈下一閃,他的臉也是忽閃忽閃的,讓我看不清楚。
冰涼的手指拂在我的臉上,這樣突兀的舉動令我想要躲閃,可是昏昏沉沉,四肢百骸的力氣似乎都被抽走了。我嚇得要尖聲大叫,可是聲音啞在喉嚨裏,我想掙紮,卻沒力氣,殘存的神智似乎也在漸漸消失,我喃喃想說什麼,身子一輕卻被人抱起來。
終於還是痛得叫出聲,有人伸手按住我的嘴,那個人身上有一種淡淡的味道,那種味道一浸潤在黑暗裏,熟悉的仿佛似曾相識。
那種淡淡的香氣若有似無,令我覺得作嘔,神智漸漸恢複,黑暗中的眼睛仿佛幽暗,令我驚恐萬狀,尖叫著想要逃脫什麼。
我被人搖醒,頂燈是並不刺眼的暈黃,蕭山正扶著我的肩,叫著我的名字,是蕭山。我猶帶著哽咽,緊緊抱住他的手臂,隻希望他從來不曾離開我,一切隻是噩夢,我做了個噩夢而已,等我醒來,會知道這三年統統是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