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轉過臉來看了我一眼,我隻記得他的眼神,非常犀利,若有所思,仿佛我指尖流出的並不是血,而是別的什麼東西。我忍痛還保持著微笑,所有的人都在拍手鼓掌,禮花和彩屑在台上紛飛似一場花雨,他把剪刀放回我的盤中,然後同所有人一起鼓掌。可是我一直覺得不安,就因為剛才他那一瞥,他看我的時候不像是看個人,倒像是看著別的什麼東西。
我忍到最後端著彩球走到後台,所有的人才發現我的手在流血,禮儀隊的女生都慌了神,莫紹謙卻很突兀地出現在後台,徑直朝我走來過來,用一塊幹淨手帕壓住我的傷口。我沒想到這年頭還有人用手帕,那手帕上有淡淡的香氣,後來悅瑩告訴我說那Tiffany男用香水的味道,這款香水目前國內沒有出售。
“一定是個有錢又優雅的男人。”我還記得當時悅瑩的口氣,“可惜我沒去看剪彩,這種男人真的好小言哦!”悅瑩每天看言情小說,成日沉浸在對愛情的幻想中。而我沒過幾天就忘了這件事,周末的時候我照例收拾東西回舅家,除了南門去公交站,沒想到有部車忽然在我身邊停下來。
莫紹謙那天穿的很休閑,T恤長褲看上去都很普通,若不是那副太陽鏡,我一定會把他當成學校的哪個老師,他跟我打招呼,我一時沒有認出他來,心想他肯定是認錯了人。
可是旋即他叫出了我的名字,我隻好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他:“您是哪位?”
太陽鏡遮住了他的眼睛,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當時他應該是在笑,問我:“你的手好些了嗎?“我這才想起來他是誰,可是那天的嘉賓一大堆,不是這個總就是那個總,我實在記不住他姓什麼。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窘態,對我伸出手,“莫紹謙。”我連忙伸手與他握手,這是我除了親戚和老師之外,第一次和成熟的男人打交道。他舉止優雅,風度翩然。知道我要回家,便提出送我一程。
“正好順路。”他很有風度地替我開車門,“你不介意吧?”
我還是想自己坐公交車,可是他雖然是商量的語氣,不過氣勢淩人,顯然習慣了發號施令掌控一切。我還在猶豫,他已經微笑:“我不是人販子。”
那時候的我還是不習慣和他這樣的人打交道,我隻是覺得他這樣的老板還挺和氣的。我搭他的順風車回舅舅家,路上他一邊開車一邊與我閑談,知道我想勤工儉學,趁著等紅燈的機會,他給我一張名片:“有個朋友的公司,招大學生做臨時兼職工作,都是上街發傳單或者促銷,比較辛苦,不過日薪倒還不錯。你要有興趣打這個電話,就說是我介紹的。”
我那時一心想找份工作,減輕生活費的負擔——雖然舅媽每個月都會準時給我錢,可我實在想自力更生,這樣也讓我的自尊心好過些。我按著名片上的電話打過去,對方果然通知我去麵試,我被順利錄取。兼職工作確實很辛苦,每個雙休日都在路旁做某飲料的促銷,風吹日曬,還要跟城管鬥智鬥勇,可是每天可以掙到六十塊,我覺得非常值得。
為此我非常感激莫紹謙,他打電話來說請我吃飯的時候,我甚至都沒有想過他是從哪裏弄到我的手機號的。我隻是覺得非常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說是我應該請他吃飯,畢竟他是個老板,我這樣的窮學生,想請他吃飯他也看不起吧。
那天莫紹謙帶我去吃的私房菜,菜非常好吃,價錢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樣昂貴,我覺得很安心,於是大膽地說:“莫先生,要不這頓還是我請你吧。謝謝你幫我找著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