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夥毒販非常狡猾，前麵不遠處就是國界線，要是他們跨回國界線，我們就必須停火。”二叔喃喃地說道，仿佛又回到了當初的戰場，表情如此的堅定，“班長交待一定不能讓毒販逃回去，於是我和戰友們頂著毒販的猛烈還擊開始前壓……”
剛前進了不遠，二叔突然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重重地壓倒在地，而後在劇烈的爆炸聲中暈了過去。
“當我醒來時才知道班長為救我犧牲了，我的這條腿也就是在那次爆炸中被炸斷的。”二叔眼角裏散落著微光，他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沉重，但終於忍住沒讓淚水掉下來。
劉文劍也沉浸在二叔的聲音中久久沒回過神，他覺得自己也好像變成了一個身在槍林彈雨中的戰士，子彈在耳邊呼嘯而過。
靜靜的夜晚漸漸地沉寂，一隻夜鳥突然低鳴著從遠方黑幽幽的叢林裏一飛衝天，而後消失在天際。
“爸，還疼嗎？”堂弟的小眼睛好像被定住了似的，好久都沒轉動，然後突然輕輕地摸著他父親空空的褲腿心疼地問道，二叔回過神來祥和地笑道：“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早就不疼了，但我每次一想起為救我犧牲的班長，我的心就仍然痛。”但他說完這話又沉重地歎息了一聲，劉文劍從那聲歎息中聽到了二叔的心跳，知道二叔受傷的腿是不痛了，但二叔的心一定還在痛，尤其是在講述這段如血的往事時，他的心一定像被刀刺了一樣痛。
“文劍啊，你爸也曾經上過越南戰場，那才是真正的戰場呢。”二叔的聲音緩和了許多，“二叔當年決定入伍參軍，也是受了你爸的影響，要不是他勸我，我估計也不會去了。”
“我爸？”劉文劍在這一刻同時想起了自己，他從小也在父親的感染下萌生了長大後想要當兵的願望，但他沒想到二叔也是受到了這樣的影響，所以他很開心，但心情猛然潰散，有些擔心地問道，“二叔，你的腿現在成了這樣，你不恨我爸嗎？”
“哈哈……”二叔爽朗地大笑道，“真是小孩子說的話，我怎麼可能恨你爸呢？他也是我的親大哥啊，我感激他還來不及呢。說句實話，要不是他說服我當年去當兵，我的人生怎麼可能像現在這樣豐富多彩？我也不會認識到那麼多好戰友了。你說的對，我的右腿確實是沒了，但那並不是你爸的錯誤，這是命，你要記住二叔的話，隻要你選擇了成為一名士兵，你便不再完全是你自己，在戰場上隻是失去一條腿，那已經是很幸運的了。”
劉文劍看了一眼聽得迷糊的堂弟，也沒有完全明白二叔的意思。二叔艱難地站了起來，接下來的話讓劉文劍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感染：“你是大學生嘛，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啦，如果你現在想不明白，將來等你也成為一名真正的戰士後，一定可以明白我今晚的話，相信二叔，一個人有了當兵的經曆，那將會讓你的人生沒有遺憾。”
二叔一瘸一拐地回屋去了，劉文劍望著他在昏黃燈光下的背影，鼻尖湧起一股酸楚的味道。
“哥，我老爸他說什麼呢？你聽懂了嗎？”堂弟噘嘴問道，劉文劍從二叔的背影上收回目光說道：“我當然懂啦。”
“你懂什麼了，快告訴我嘛。”
“我不告訴你，等你讀大學了，長大了也會懂的。”
“我已經長大了，可是我怎麼就不懂呢。”
“哈……你長大了嗎？還是小屁孩一個，走吧！”劉文劍拉著堂弟的手也準備回屋裏去，但二叔最後的話語仍然在他腦海裏回旋，他在心裏問自己：“你真懂了嗎？”
劉文劍回到了城裏的家，入伍通知也緊跟著下來了，但他接到通知的那一刻興奮得分別給了父母一個響亮的吻，母親嗔笑道：“你這孩子，還沒到走的時候呢，這麼快就吻別了啊。”
父親在一邊隻是笑，劉文劍也傻傻地笑。
“老天還真算是把你們父子倆撮合對了，我這輩子就死在你們兩個男人手裏了。”母親的玩笑話引來了父子倆的還擊，父親說道：“咱們是父子連心，你這個當媽的不會連兒子的醋也吃吧。”
“我這哪裏是吃兒子的醋……”
“哈，老爸你還沒聽出來嗎，老媽是在吃你的醋呢。”
“我的醋有什麼好吃的，我跟你媽都過了大半輩子了，她呀，年輕的時候倒是吃過不少醋，也就是因為吃醋吃多了才給我生了個兒子，要不然也許就是個女兒了。”
一家三口沉浸在其樂融融的歡笑聲中，即將踏上軍旅生涯的劉文劍真的想起就要離開父母了，心裏突然生出許多不舍，在吃飯的時候一個勁地給父母夾菜，母親也不停地給他夾菜，勸他多吃點，還說以後進部隊了想吃都沒得吃，說著說著眼圈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