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可青低頭,掩蓋住眼底的惶恐和忌憚,雖說進宮後,謝紹通對他不錯,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謝紹通,自己的女兒身無法如此輕易地被掩蓋過去,也不會在這吃人的夏宮內過得稍許安逸自在些。
但謝紹通近段時間偶爾的動作似有若無地透露出了些許別的意思,自己不能犯險,褒可青便恭敬地回道:“不用了,幹爹,可青長大了,不能一直躲在幹爹身後,可青想著等幹爹老了也可以保護幹爹”。
“嗬嗬嗬~乖兒”,謝紹通看褒可青越看越是順眼,耳邊聽到褒可青乖順的回話,心情也愉悅了起來,此時他將褒可青作為自己晚年的依靠,父子之情占據高位,內心絲絲縷縷的波瀾尚未成型。
等謝紹通走出側殿,褒可青深深地換了一口氣,如果可以,她是真得後悔了,後悔當初的冒失,眼前的一切都說明了這個深宮是一頭吞人的怪獸。
褒可青是個女人,貨真價實的女人,原本也不叫這個名字。
看著窗外的回廊曲檻,褒可青似又看到了當初的一幕幕。
褒可青前世的名字喚作張意函,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座古樸雅致的青樓裏,魂穿的這具身體才十三歲的年紀,尚不能伺候人,這段時日正被風韻猶存的老鴇調教。
因前身樣貌清秀,年齡尚小,雌雄莫辨,老鴇本想精心培養,為青樓打造一個享譽京都的花魁。但張意函的前身氣性極大,一心想要逃走,老鴇再三懲戒都沒什麼用,見這個小姑娘心意無法回轉時,便在最後一次抓住張意函時,老鴇直接命令龜公不要留手,竟將其直接活活打死。
一頓棍棒交加,老鴇等一幹眾人見小姑娘沒什麼生氣了,正要扔出青樓時,孩子身體抖動了下,嚇得青樓內的眾人倒退了一步。
老鴇冷眼看著小姑娘緩緩地睜開了眼,此時氣也消了一大半,冷笑道:“倒是個賤命,能活”,便命人將張意函扔進了柴房。
張意函便是這個時候來到了這個小姑娘的身上,隻覺渾身都痛,尚未適應這是哪裏,不清楚發生了何事,便帶著全身的傷痛在柴房裏待了一個月。
也幸好張意函前世是個成年人,在這具孩子身體裏醒來後便安心躺著,盡量讓自己多休息,用龜公之流送來的飯食和傷藥養著自己,等自己徹底痊愈後再想其他。
如果是原先的孩子,即使沒被打死,在這一個月裏暗無天日的柴房裏也會被憋瘋了。
出了柴房後,張意函一改往日的倔脾氣,見到老鴇便雙膝下跪行禮,無往日見到仇人時的凶狠模樣。
在老鴇手下兢兢業業地幹著粗活,一年後,老鴇確認這個姑娘的性子的確被磨平了,便將其調至花魁身邊。
一則讓張意函習慣花魁的作息和風格,二則也是讓張意函好好將養下身子,畢竟粗活做多了體態也會發生變化。
一日,張意函陪同花魁出去采買,花魁看著身旁的小姑娘明明穿著最簡樸的丫鬟服飾,但細看也能從張意函身上看到不一樣的風采,這個姑娘不愧是老鴇從眾多姑娘中選出並且叮囑自己多多教她,這是要讓這個小丫頭接自己的班啊。
花魁坐在京都有名的首飾店內,伸手看著自己纖細白嫩的手,明明正處於風華正茂的年紀,但老鴇就想好了自己的接班人,花魁的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和怨毒。
張意函從老板的手中接過放著新款首飾的托盤,轉身向花魁走來,將托盤遞至花魁眼前說道:“小姐,掌櫃說這是最新的款式”。
花魁冷眼掃過,隨意說道:“就這些款式?毫無新意!”
張意函諂媚地笑道:“小姐,莫著急,奴婢叫掌櫃的再去裏麵找找好物”。
花魁隨意地揮手示意張意函退下,張意函餘光瞥到門口守著的兩名龜公往裏麵張望,便高聲地對掌櫃說道:“我家小姐不差錢,你帶奴家去裏院看看,是否有其他好物”。
“這......好,請隨某家進去”掌櫃有些遲疑,自己裏院可藏著不少的好物,但看著不遠處坐著的是常來店裏光顧的花魁,揮金如土,看到喜歡的首飾眼睛都不眨一下,眼前這個丫頭又沒什麼攻擊力,為了這單大生意,便也點頭帶著小丫頭進入裏院。
進入裏院後,張意函突然捂著肚子,對掌櫃戚戚哀哀地說道:“掌櫃的,奴家肚子有些難受,請問最近的茅廁在哪裏?”
掌櫃看張意函的樣子不似作偽,便指了一個方向。
張意函正要邁步往那邊跑去,又似乎想起了什麼,對掌櫃說道:“掌櫃,您自顧自挑選,奴家估計一時半會兒好不了,您挑選合適的徑直送到我家小姐處,我隨後就到”。
“......好,你趕緊去吧”,對於青樓裏懲戒人的手段,掌櫃也多少有些聽聞,知道小丫頭不容易,便自行轉身前往珍寶庫挑幾樣珍貴的首飾。
張意函一路往茅廁跑去,在茅廁口卻突然停住了腳步,往四周張望了下,看準了一個方向並往那處跑去。
張意函隨那位花魁來過這家首飾店幾次,曾裝作小兒心性撩起簾子看向窗外,見馬車沿著外院走,注意到這家首飾店的前後門,往後院院牆內張望,見一棵樹離院牆極近,便在心中記下了後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