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你想被殺頭麼?”咎坐在書案後麵的高背雕花椅裏,好笑的看著小路子一邊擦眼淚,一邊整理衣物,手裏已是習慣了摩挲的泥哨子。
“朱蓮碧荷她們呢?怎麼是你在做這些事?”
“我才不放心她們做!一個個粗心大意的,要是短了爺的什麼,到了那不見人煙的地方,可到哪裏去置辦?”
“小路子,你是越來越有閨閣氣了。”咎忍住笑,打趣他。
“爺還有心開玩笑呢?這一去可就是三年!中間日子長著呢。若是在那裏病了傷了,身邊沒個人照應,可怎麼好?”說著又抹了一把淚,想想不對,“呸呸呸!烏鴉嘴!爺身子硬實著呢,怎麼來的病?”看看並不當一回事的咎,又抱怨道:
“這兵營規矩也忒多了些。怎就不許個貼身的人跟去?又不是丫環,我一個小內侍,能壞得了什麼規矩呢?”
“要是軍中大小人人帶個人在身邊,還叫兵營麼?”
“可您是世子啊。”
“所以才要做出榜樣來。再說還有軍奴呢,他們會照顧我的。”
“那些人粗手笨腳的會些什麼啊?他們怎麼知道爺的規矩呢?吃飯要硬些的碧梗米,湯是滾燙的好,菜須清淡可口。裏外袍子要潔淨,過了漿才上身。睡覺要清靜,半個人一絲兒動靜不能有的。這些恐怕都不能及,就別說讀書寫字的暖手爐,騎馬射箭的大毛氅了!要苦著爺,可怎麼才好啊?”
“我哪有那麼嬌弱的?”
“竇王妃臨終囑咐了我師父,怡側妃臨終又囑咐了我。都是要照應了爺,莫讓爺有半點委屈著。這下可好,往後到了那邊,我可怎麼交差啊?!”說著,小路子放聲哭起來。
咎無奈的抄起本書擋住眼睛,不去看他眼淚鼻涕橫流的娃娃臉。正在此時,上房裏來人傳飯了。咎連忙起身出去,
“快些跟來,不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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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子連忙一邊拿袖子揩臉,一邊跑著跟上去。
偌大一張紫檀嵌銀的圓桌,佳肴齊備,經年的女兒紅透出濃濃的酒香。卻隻有正位上東方泰一人獨坐。地下丫環站了一排,捧著手巾盥盆等物。
掀簾子進來的咎看見了,想到此後三年,恐怕都要是父親一個人吃飯了,心裏才泛些酸楚上來。
“爹。”
“快坐下吧,菜都要涼了。”
等咎洗了手,在身旁坐了。齊王吩咐一聲,下人們便都退了下去。咎心裏明白,是有些話要交待了。所以不急著舉筷,靜候著父親的下文。
“咎兒,你可是真心願去盧興堡?”
“既然是皇伯的旨意,孩兒自是遵從。何況盧興堡地處要塞,也是兵家重地。咎此去,是定要學些本事回來的。”
“可那裏畢竟不若帝都。營盤地方,自有諸多不便,倘若不慎——”
“爹,孩兒在皇伯眼皮子底下都瞞天過海了這麼多年,何況遠隔千裏的北疆。孩兒知道個中厲害,事關我齊王府上下的存亡,當然會處處小心。爹不必憂慮了。”
東方泰望著咎的稚嫩臉龐,心疼、擔憂、不舍種種堆在麵上,愈顯憔悴。
“若不是生在我這帝王家,又何來這些紛擾。”
“爹,這既是我命,我便認命。又何況,這榮華富貴,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我不費吹灰之力便得著,也算是回報了。”
“你果真打算去演習兵法,日後做個將軍王爺?”
“爹不就是這樣?我當然也是此誌向。”
“可是爹有今日,你也看到了。”
“王兄不會似皇伯狠心的。說起來,爹說過當年與皇伯也是厚密的,是為了什麼事情,才致今日?難道真是因為爹戰功顯赫,皇伯怕你坐了他的位子?”
東方泰見問,拿起酒壺給自己斟滿了酒,又在咎的盅子裏滿上,放下酒壺,長歎了口氣。
“我東方家的規矩,從來都是長幼為序,連嫡庶都不甚看重的。縱是我功高蓋天,也不會威脅到帝位。隻要你皇伯在一天,那這東榿就是他的天下,他不在了是哲太子繼位,我從來未動過大位的心思。”
“那為何皇伯會突然對爹疑忌起來?”
“不是疑忌,你皇伯知道我絕無反心,那不過是他的借口而已。”
咎疑惑的皺起了眉頭,看著齊王的眼睛,似是在等著下文。
“咎兒可還記得你的正母妃?”
“記得。小時候,極寵咎的。咎淘氣惹禍,都是她幫著說話,不讓爹打咎的手板。”
東方泰笑起來,似是沉在了舊年的日子裏。那時候,齊王府尚有正側兩位王妃在世,家宅祥和,母慈子孝,兩位王妃一起教養世子,道不盡的天倫和樂。
“她是竇元帥的女兒,所以我才該叫元帥外公的,對麼?”
“是。竇元帥是先帝的肱股之臣,追隨你祖父征戰多年,極為忠心。他也是瞧著你皇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