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2 / 3)

……啊,不,還是不夠帶勁兒!曉白咧開嘴角,拖著他兩隻高低不平的大屁股瓣,到房間摸到自己的書包,找到了12色水彩顏料盒,他笑容更大了——在每一個裝有清水的器皿裏,暖色與冷色精心間隔著,他擠進了不同色彩的顏料,讓它們慢慢地融化……他退後一步,欣賞燈光下這明晃晃的明媚景象,像搖搖晃晃的四季,像雲端的彩虹,像燃放的焰火。

看看吧,全世界睡著的人們都在夢裏來看一看吧,每一盆微微晃動的水裏,濃淡不勻像水草般遊動的色彩裏,都倒映一個黃巴巴的小燈泡,在對曉白充滿情感地眨眼睛,訴說著熱忱而懇切的愛,它們都在愛他,像爸爸媽媽兄弟姐妹一樣地愛他,他哪裏是一個人呢——還有比這更像樣的夢境嗎?

就在這個很棒的夢境裏,曉白帶著點遺憾地想,看來,必須利用上那個小白兔的靈感了,得為兩家的親密友好開辟新的模式:在丁伯剛與媽媽的關係之上,再加一層曉藍與丁成功的關係。親上加親。

當然,曉白根本沒想讓他們相愛,那太離譜,他才不那麼天真,再說從曉藍的性格與誌向來看,也完全沒有可能性,但這恰恰就是這個主意最為可靠的地方,他隻是增加他們的好感與黏稠度,讓這個空中樓閣的“家”看上去不是那麼破破爛爛!就這麼簡單,一點小寄托而已。而且,丁成功這下子也會真正重視起他的。

曉白往水裏滴著顏料,一點點地滴。對曉藍和丁成功的關係,他也隻要加上這麼一點點,就好像是在雙方的心裏各扔下一粒種子,然後,他保證,就是望天收,完全取決於他們本人……

六人晚餐 9(1)

所撒的種子,其實就是在丁成功與曉藍之間,進行一些斷章取義的販賣,放大一些似是而非的表情,描紅一些並不存在的線條——然而,老天爺怎麼忍心的,根本就沒有任何“當季”的收獲,僅僅半年之後,兩家突然就毫無先兆地分手了。他的全部心血與寄托都付之東流了。

關於分手那一天的場景,曉白至今記得每一句對話,因為這個分手與最初的發生一樣突兀,就像是一個內部招工政策,像是白糖漲價,像是什麼人要被上級提拔,總之,大家都從一個神秘的渠道獲悉,以耳語或以目示意的方式,每一個知情者都緊抿著雙♪唇,好像跟自己全無幹係。曉白仍給蒙在鼓裏,仍是最後知道的那一個。

兩家的最後一次周末晚餐,人很齊。此前有半年,因為曉藍高考、珍珍加班,她們兩個經常缺席。

已經在一家小酒店實習的服務員珍珍,脫掉了她不合身的赭紅色製服套裙,像參加隆重晚宴一樣化了濃妝,大耳環非常耀眼,在燈光下,像另外兩隻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傻乎乎地興奮著。

的確,曉白勸自己,從倫理與常情上講,這是值得興奮的。怎能把拚湊的家庭當回事兒呢?誰要表現得戀戀不舍那他準是個大傻瓜,得體的表現是長鬆一口氣,像擺脫一塊增生的脂肪或骨質,為之歡呼吧,一隻雙色球的分裂,一段野史的終結,一塊注定要融化的黑色積雪。

珍珍的大耳環朝向曉藍。多日不見或者因為就要永遠不見,高考中的曉藍比以往稍微客氣了些,她瘦削地靠在椅子上,把書橫在腿上,表情像是即將遠航、對眼下這最後階段的忍耐。

“你是文科還是理科?”珍珍小心地開口,看得出這是她好不容易想到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