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冬日的拉薩。這是在內心深處期待過的回歸,然而兌現之時,反而猶疑。她裹緊了大衣,隻感覺冷。男子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是厚實卻又疏離的。陽光強烈,她有些睜不開眼睛。
迦南的朋友開車到機場來接他們,一路疾馳就到了五星級酒店。
她從未想到,會是以這樣的姿態回到故鄉。
在酒店的房間裏麵,拉開棺槨一般捂得嚴實的窗簾,頃刻間道道光線射入。男子的身影在赫然站立,在逆光下猶如是一隻高大的紙偶。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卻交換了時間與地點,因此看起來不真實。
迦南問她,“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她搖頭,不怎麼說話。
“下午我得去交涉生意,你就在這裏待著。可以看電視睡覺。”
“迦南,”她叫住他,“我想回到小時候的地方去看看。”
他皺眉。說,“我不是帶你來旅行的。”
“我知道。那我可以自己去。”
“別鬧了,我們先辦完事再說。”
“那我下午和你一塊兒去。”
午飯之後,他們去城中一棟老房子裏看樣。走進地下室去,四壁森嚴,如同暗墓,隻有很窄的一個出口。木頭架子上擺了十幾件古器。金銅佛像居多,亦有少數玉器,甚至岩畫。迦南走到一邊去,與那個手下人耳語了很長時間。
卡桑細細觀察那些古董,待迦南轉身走過來的時候,告訴他,“迦南,我看這是贗品吧……尤其那套玉簡……”
迦南說,“我知道。跟我去另一處看看。”
他們又到了城中一個年輕男子的家中。年輕男子帶他們去見藏品,待他們一看,竟是件青銅器。貌似一方罍,一種酒水器具。
迦南向那人苦笑,說,“我聽說您有珍品,無人敢買,特意叫別人帶我過來看。現在看了……你這東西,難怪無人敢買。西藏寶物雖多,但誰都知道這兒不精於鑄造青銅,何況這些一看就是漢人酒器,怎會平白無故出現在這裏……”
年輕男子眉頭深皺,搖頭道,“你不能辨別,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卡桑覺得蹊蹺,於是上前仔細聞察觀摩。
她一邊看一邊詢問那個男子,“您從哪兒得來的?”
他回答,“漢人的墓。”
“什麼時候的墓葬?”
他隻是盯著寶物,用絹擦拭,不說話,一直搖頭。
卡桑問,“究竟那墓現在在哪兒?”
那人含糊不清地說,“就在拉薩附近。”
卡桑反複拿捏,過了一陣之後,她問,“你出價多少?”
他回答,“六十萬。”
“帶我們去識坑怎麼樣?”
那人搖頭,還是不說話。
迦南在一邊冷笑,帶上卡桑就要走。卡桑猶豫了一下沒有表態,跟隨他離開。回到酒店,卡桑說,“要是我沒有看走眼,那酒器很有可能是真的。”
“青銅器的仿造和作偽,盛行於宋代金石學說盛行之後。而早在唐朝末年九世紀中葉,吐蕃就開始陷入持續四百年的內訌混戰,此後的漢蕃交流急劇減少,漢人深入吐蕃者極少。要是這個漢人在藏地建墓,必定是在邏些逗留多年,因此不大可能是此後朝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