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2 / 2)

甚至是在她想逃脫石觀音的掌控時,她都幾乎真的做到了,一開始她以為是因為石觀音對她尤為顧念,畢竟那些年裏那女魔頭待她比誰都好,即使是源自她常年來的曲意逢迎。

她從小擅長察言觀色,似乎有種將恭維話說得自然無比的本能,她陪著石觀音喝酒,知道這位不可一世的女人也有弱點,也無時無刻不在討好著這掌握著她的生死的人。

曲無容就不與她一樣。她們兩人是石觀音早年收的徒兒,比長孫紅在內的其他女孩都要早。曲無容性格孤僻剛強,於是與她們師徒要疏遠些,隻有一年石觀音生辰醉飲,曲無容也在場相陪。

那年石觀音酒醉之後說出生平最怕之人是神水宮的宮主,而將來若有不測,她們二人可以投奔菩提庵的青衣尼時,柳無眉聽過就牢牢記在了心上,轉眼卻看到了曲無容眼中閃過的感動之色。

那時候,曲無容的容貌還未被毀,還不知道石觀音是殺她父母的仇人,她雖冷漠倔強,年幼之時卻未必對這位師父毫無感情。

但是一切虛影破碎得太快。

柳無眉垂下眼,餘光卻看到了陽光漏過竹簾時灑落的碎金,跳躍的光影把她的心!

李玉函看到他時也麵色忽變,喝道:“難道你還想阻止不成?”

與此同時,“玉劍”蕭石皺了下眉,問道:“你是何人?此事與你有何相幹?”

丁喜淡淡道:“無名小卒,何足掛齒,不過覺得諸位大俠所為未必公平,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蕭石喝道:“鐵山道長斷臂於前,蕭某引咎退隱於後,難道還不夠作為交代嗎?”

丁喜的目光落在鐵山道長的斷臂上,輕輕道:“道長此臂看來再難握劍了。”

鐵山道長麵色黯然,顯是默認了他此言。他肩骨已碎,又已到這個歲數,縱是傷愈之後也難以行動自如。

丁喜看著他的目光中並非沒有敬意,卻仍言道:“道長雖是鐵骨錚錚,但生命逝去永不可追,卻不是其他任何代價可以換回的。”

鐵山道長聞言一呆,抬頭對上了少年平靜如水的目光,竟是心中一片茫然,忍不住垂下了頭去。

丁喜轉向蕭石這邊時,語氣卻冷淡了幾分,“歸隱山林,平靜度日,本是江湖中很多人企盼不及的歸宿,若非心懷坦蕩之人再難有這個福氣的。”

他語氣雖是平靜,但蕭石如何聽不出其中的諷意,怒道:“我等於此事有愧,自認有損俠名——”

丁喜截口道:“諸位的大好俠名,在我眼中非但不能與他人的一條性命相提並論,而且根本是一文不值。”

他臉上仍有笑容,而他雖才年過二十,卻也早已學會不用尖銳的言辭表達自己的情緒了,除非是他心中已無法平靜的時候。

曾經小馬問過他,是不是在那些大鏢師眼中,托鏢的人就算是烏龜王八貪官惡霸,都一樣能讓這些自命英雄的人甘心做走狗。

他那時也仍是微笑著說,保鏢的心中隻有兩類人:顧客永遠是對的,強盜永遠該死。說這話的時候,他語氣淡然如常,但心中並非沒有少年人才容易有的憤怒,為這世上一切的不公平。

正如同這世上有許多人為製定的規則,人為劃定的界限,在界內的都是同道,久而久之就不認為界外的人可以與他們平起平坐、平等論交了。

正如同大俠做久了的人,就難免認為自己對他人有生殺予奪的大權,擁有站在道德高度對他人宣判的權利。

丁喜的目光終於第一次落在了楚留香的身上,看到他終於微笑著坐直了身體。柳無眉早已收起劍退到了一旁,垂頭而立表情平靜,隻有偶爾抬眼凝視她的丈夫的時候,眼波中有著不變的柔情。她在任何時候都善於掩藏自己的情緒,展示出她完美無瑕的一麵。

丁喜看著楚留香的時候,心中燃起的激憤之意也仿佛被清風吹散了。這個人,還有鄧定侯那些人,至少他們與某些所謂的大俠都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