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詹姆斯駕著馬車回來時,帶給了安娜一個十字掛墜。他親吻她的額頭,將她帶到馬廄前掛著的煤油燈邊坐下來,一言不發良久,才輕聲說:“安娜,給我讀一會兒《聖經》好麼?”
安娜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點點頭,拿出那本喬托送給她的《聖經》——那是前幾天她在馬廄邊找到的。她攤開它,不太熟練地讀了起來。她讀的是《約書亞記》。
“你平生的日子,必無一人能在你麵前站立得住。我怎樣與摩西同在,也必照樣與你同在。
我必不撇下你,也不丟棄你。
你當剛強壯膽。因為你必使這百姓承受那地為業,就是我向他們列祖起誓應許賜給他們的地。
隻要剛強,大大壯膽,謹守遵行我仆人摩西所吩咐你的一切律法,不可偏離左右,使你無論往哪裏去,都可以順利。
這律法書不可離開你的口,總要晝夜※
安娜低下頭,疲憊地微笑。
他們沿著工人修築的鐵路,徒步走向切法盧。安娜沒有問他們為什麼要去那裏,也沒有問湯姆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他成了一個十九歲的青年,安娜相信他的臂膀精瘦卻有力。他們來到了切法盧的一個小鎮,安娜發現住在這兒的都是女人。她們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穿著廉價而暴\/露,身上有著股廉價的香水味兒和另一種刺鼻的味道。安娜認出來她們是妓\/女,她忽然明白了湯姆要做什麼。
很快就有醫生來替安娜做檢查,看看她有沒有染上什麼疾病。他們對她健康的身體感到滿意。整個過程中湯姆都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他抽著一支煙卷,安娜看得到他的手在發抖。等屋子裏隻剩下安娜和湯姆的時候,他緩慢地走到了她的麵前,蹲下來,捧起她的臉。
“安娜,聽我說。”他低下頭,咬著自己的嘴唇,過了許久才抬頭對上她的眼睛,眉尖打著顫。安娜熟悉他這種表情,每次他強忍著眼淚時都會露出這種神情。他摸著她的頭發,小聲地、急促地說著:“這兒很安全,那些黑手黨的子彈打不到這裏。你每天都能填飽肚子,冬天也有足夠的衣服穿……你不需要每天跪在石子地上掃泥灰,不需要睡在馬糞裏,你能過得比以前好……”
安娜凝視他的雙眼,豆大的眼淚從眼眶中滾落,砸在湯姆的手背上。她感到難過,盡管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她知道貧民窟裏長大的女孩子最後通常都會去做妓\/女,就像她的母親。安娜也一直覺得自己會成為一個妓\/女,哪怕她曾經在蒙托莊園擁有一份工作。然而她也忘不了自己六歲那年被強\/暴的那個夜晚,忘不了萊姆斯壓在黛西身上時粗暴而醜陋的動作,忘不了自己曾躲在貧民窟那張小小的、殘破的門背後,從裂縫裏看著自己的瀕死的母親被拋在家門前。
安娜看著湯姆,看到他的眼圈已經開始發紅。她想到他曾為了搶奪一隻死老鼠而殺死一個男孩兒,想到他瘋了一般背著幾近餓死的她跑向教堂,想到他在那個小石屋的角落裏對著牆壁上的十字架哭泣懺悔請求寬恕。
安娜感覺得到她的眼淚停不下來。她每眨一下眼睛,都會有淚水滾過她的臉。她沒有說話,而是取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那個十字掛墜,小心翼翼地將它掛到湯姆的脖子上。
他是她唯一的家人,安娜想。她愛他。永遠愛他。
湯姆抱緊了她,哭了出來。他顫唞著一遍又一遍地叫她的名字,始終都沒有勇氣說出“對不起”。
安娜接待的第一個客人是個小個頭的愛爾蘭人。她聽其他妓\/女說過愛爾蘭人總喜歡玩些小把戲,而如果不想被毒打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配合他們。因此安娜任由那個男人把酒瓶頸部塞進了她的身體裏,她輕輕抓著他火紅的頭發,那發色讓她空白的大腦裏浮現出了另一個人的身影。等她回過神來時,她已在學著用甜蜜的親吻和細細的尖叫來討他的歡心。
安娜隻有十三歲,瘦小的身體不比其他的小姐,卻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和一副甜美的嗓音。漸漸有越來越多的客人愛上了她瘦弱的身軀被壓在他們身下時那禁忌的快\/感,他們也喜歡聽她喘熄求饒的聲音。
湯姆再也沒有出現過,而安娜就這樣在這個小鎮度過了兩個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