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年頭。她十五歲時已經姿色豐盈,學會了像其他女人那樣風姿妖嬈地走路,偶爾會在身上噴灑香水,隻是不碰毒品。她的年輕令她占了不少風光。
G找到她的時候正是冬天。安娜從她的屋子裏走出來,把空酒瓶扔到路邊的垃圾箱裏。她身上隻簡單地裹了件男人的呢子大衣,那是前一天晚上她的客人留下的。安娜抬起頭就看見了G,他倚在街道對麵的巷子裏,正對著她的房子。他看起來已經比她高出三個頭了,右頰上紋著火焰似的刺青,它們的顏色與他的發色相同,一直向下蔓延,隱沒在他的領口裏。而他手裏夾著煙卷,白色的煙霧中那刺青時隱時現,安娜猜想他或許還把它紋到了胸口。
他正看著她。安娜無端地感覺得到。她在原地站了半天,還是拉緊衣領朝他跑了過去。她停在他麵前時,他已經掐滅了煙頭,低垂著眼瞼沉默地看著她。
“你是來召妓的?”安娜勉強笑了笑,同他開了一個玩笑。他的眉眼不同於喬托,是一種張揚的接近於野性的英俊。他卻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喜歡皺著眉頭,神態沉穩內斂。
“阿諾德說你在這裏的時候我還以為他的情報出了差錯。”G沒有理會她的玩笑,他從自己大衣的口袋裏抽出卷成筒的一本書遞給她:“喬托沒辦法自己過來,他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
安娜接過來,看清了那是她當初留在莊園裏的《聖經》。她當時是想把它留在那兒還給喬托,她認為喬托明白她的意思,但她似乎忘了他也有自己的堅持。
“噢,謝謝。”她低下眼睛,“我以為它早就丟了。”
“不是你以為它丟了就真的丟了。”G的話難得比以往要多,安娜聽得出來他語氣裏的一絲沉悶,她想他或許也在思考該怎樣與她講話,他們畢竟兩年沒有聯係,而她看起來又變化了太多。她接著又聽見他說:“他要我轉告你,一切都會好起來。他說希望你能相信他。”
安娜的嘴唇顫了顫,然後她抿住嘴唇,不說話。她仿佛還能想起一八六一年的春天,自己蹲在教堂唱詩班的門前痛哭時,那個金發男孩兒所說的“都會好起來的”。她不懂自己,她覺得自己心如死灰,可即使是通過G的口再次聽到喬托說出這句話,她還是有衝動要落淚。不是絕望的淚,而是近乎絕望的滿含希望的淚。
G等待她開口,又像是在給自己考慮的時間。安娜卻好像徹底靜默了下來,他忖量良久,還是率先開了口:“你知道這幾年湯姆在做什麼嗎?”
“我沒有問過他。這兩年我也跟他失去聯係了。”安娜答得飛快。她沒有說謊,她的確不知道湯姆這些年究竟在外頭做了些什麼。她想起她第一次見到G時,他也問過她這麼一個奇怪的問題:“你是湯姆的妹妹?我是說,修鐵路的湯姆。”
而現在,他得到了她的回答,卻像那時沒有得到她的回答一樣沉默了。他還是那樣看著她,似是在思考些什麼。
“你當時可以來找我。”半晌,他才再次出聲,“就算不去找喬托,也可以來找我。”
安娜盯著手裏的《聖經》,說不清自己是不知道該怎樣答他,還是不想答他。
“安娜,很長一段時間內事情的確隻會越來越糟糕。”G似乎一早就料到了她的反應,他的嗓音穩下來,不再像剛剛字字斟酌:“但絕不會像你想象的那樣糟糕。”
安娜捏著《聖經》的手指動了動。她踮起腳,扶著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G像是因她的動作小小一驚,條件反射地扶住她的胳膊以防她跌倒。
“告訴喬托,我相信他。”她輕聲說完,吻了吻他紋著刺青的臉頰,就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