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回到了她的屋子裏,她沒有去看G是否已經離開,而是脫下大衣直接來到了臥室。壁爐內燃著的火焰將房間烘烤得非常溫暖,還躺在床上的男人摟過她,看了眼她手裏的《聖經》。
“我不知道你還識字。”他大笑著這麼說,又去吻她的唇。
安娜抱住他,任他親吻自己的下巴,鎖骨,胸脯,一路往下。她記起她第一次接待那個愛爾蘭人時想到的那個紅發男孩兒。這是她頭一次清楚地認識到,她在擁有她這輩子唯一一份愛情的時候,也已經失去了它。
BGM:
05.
一八七二年的冬天,安娜回到了托爾托裏奇。
站在墨西拿一間小旅館房間的窗口,她能夠望見安逸的托爾托裏奇小鎮。鎮子的南麵是光禿禿的麥田,再往南則是大片氣息奄奄的枯黃色雜草,草叢的盡頭低伏著一團色彩灰敗的建築群,它緊挨著一條長長的鐵軌,通往巴勒莫的鐵軌。那裏就是她曾經居住的貧民窟。
安娜在第二天的早晨揣著手槍來到貧民窟,希望能夠找到湯姆。這兒的街巷一如她記憶中的那樣肮髒,垃圾的餿臭味兒和腐肉的氣味與空氣中的塵埃親密地相連,一幢幢石屋屋頂的防水布滴著水,街角蜷縮的邋遢身影時刻窺伺著出沒在附近的人。
她穿了件髒兮兮的衣裙,在臉頰跟頭發上抹了些爛泥,脖子上纏著一條破布似的圍巾,遮去她的半張臉,佯裝落魄,警惕地握著揣在衣兜裏的手槍。她走到她和湯姆從前居住的小石屋前,聽到了從那破敗的門後傳來的女人的呻\/吟。安娜悄無聲息地來到門邊,通過門上的裂縫向屋子內張望——屋裏的角落還安置著那張幹草紮成的床,一個女人背對著她躺在那兒,她的一條腿在床上,身子卻滾了下來,兩手扒著床沿,像是在痛苦地掙紮。安娜猶豫了一會兒,迅速推門進了屋,舉起槍來指著那個女人,然後慢慢走近:“你是誰?”
女人的身體抽[dòng]了一下,她抬起冷汗淋漓的臉,在看到安娜的槍口時竟沒有恐懼,而是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像是溺水的人捉住了水中的浮萍,痛苦地蠕動身體爬到安娜的腳邊,抱住她的腿乞求:“求求你……求求你幫幫我……我的孩子……”
安娜這才注意到這個女人是個孕婦,她腿間的衣物已被什麼粘膩的液體濡濕,幹草床和地麵上也隱約見得到水漬。羊水破了,安娜很快就判斷出來。
“幫幫我……幫幫我……”女人還抓著安娜的腳,她額前的棕發被汗水浸濕,淩亂地黏在她清瘦的臉龐上,令她看上去狼狽不堪。而她的五官因為劇痛幾乎皺在了一起,眼裏卻亮著瘋狂的光。她的手臂和身軀一樣瘦骨如柴,隻有她的腹部高高挺起,那裏孕育著一個可能帶走她自己性命的生命。
安娜皺起了眉頭。不論是對於妓\/女還是對於貧民窟中生活的女人,新生命的出世都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她很清楚這個女人極有可能會因為生下這個孩子而死,而安娜幾乎能料到這個孩子的命運:他需要經曆寒冷冬季的折磨,在那之後還會有一場災難似的瘟疫,就算他活了下來,也不知道會在哪次不幸中死去。安娜並不想幫助這個女人,她甩開了女人的手,後退兩步,打算轉身離開——這時她聽到了女人絕望的哭喊,她無意間看到了屋子的角落裏那個用石灰石畫出來的模糊的白色十字架。-_-!思-_-!兔-_-!網-_-!
安娜的腳步停了下來。她猛地轉過身,拾起幹草鋪在一旁一塊幹燥的地麵上,又取下自己的圍巾鋪上去,把女人扶到上頭平躺著。“你堅持住,我去找熱水來……”安娜匆匆對女人交代,站起身想要出去,小石屋的門卻先一步被人從外頭拉開。在安娜掏出手槍以前,金發青年已經踏進了屋。他第一時間發現了安娜,線條柔和的眉眼間神色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