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越來越壞,航空公司的高層和新聞的媒體人都出現了。江曉婷甚至還看到了自己的同行。如果不是金佩芳扶著自己,她很有可能會跌坐在地上。失焦的眼睛看不清臨時的通知欄上的告示,耳朵裏的轟鳴聲讓她根本就聽不見乘務人員一遍遍的解釋。
什麼叫飛機已在北緯36°42’,東經3°13’墜落?
什麼叫請勿慌張,航空公司已在安排家屬前往出事地點?
什麼叫媒體請保持專業的態度,勿以訛傳訛,飛機並未被劫持但確實發生了爆炸?
“曉婷姐。”金佩芳看著失魂落魄的江曉婷扶著座椅,麵色鐵青,那雙粲然的雙眸裏隻剩下無盡的空洞。搖搖欲墜的身子似乎一戳就能倒下。“我們先去辦手續。”金佩芳並沒有比江曉婷好多少,臉上的妝都已經哭花了,可即便如此,卻不如江曉婷那一滴眼淚都沒有的臉來得絕望。
“佩佩,方思瑤不會有事的對不對?”江曉婷突然如同電擊一般猛地抬頭,抓住了金佩芳那同樣在不住顫唞的手臂,輕聲問道。
“曉婷姐,我們先去登記。我……”金佩芳回答不出來,她怎麼和江曉婷保證方思瑤的安全。她哭著抱住江曉婷,那種心涼的感覺就像是當時失去父親一樣,讓她連每一口呼吸都覺得異常困難。
航空公司那如臨大敵般的態度,越來越多人,越來越擁擠的場麵,每一個細節都在無聲地訴說著這個可怕的事實。江曉婷一步一步,腳上竟像是灌了鉛一樣,每邁一步都撕扯著心裏最柔軟的地方,扯出血絲,扯出錐心之痛。
曾經她以為,結束了那些惱人的日子,這就會是她的安逸的下半輩子。和自己最愛的女人,洗衣做飯打掃,閑來時刻,和方思瑤走走大好河山,成為能夠照顧她生活住行的賢內助,讓她不再總是那樣假裝堅強。
善良和平凡,多麼美好的詞此刻卻多麼可笑。
當所有的一切都讓她以為自己終於得到救贖的時候,卻隻是老天開的一個玩笑。
江曉婷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那度秒如年的一周時間的。她一刻也沒有閉眼,像是抓著最後一根稻草一樣抱著懷裏的圍巾,幾乎沒有意識地跟著周遭的人行屍走肉一般辦完了特殊簽證,和金佩芳坐上了飛往阿爾及利亞的航班。
一天天地過去,無數次地去基地認領,見過那麼多具早已看不清原本麵目的遺體。七天的淩遲,如同一張由刀片織成的細網,籠罩在心房上,細細密密地割著磨著,殷紅的血色滲出,一滴滴滾燙地落在心上,燙出無數個黑色的空洞,也一點點燙掉了江曉婷的希望。
金佩芳不知道要怎麼把這些東西交給江曉婷。連她看到的瞬間都覺得心髒痛得無法承受,如果江曉婷看到的話,她幾乎不敢相信,這個七天裏完全沒有闔過眼,隻知道盯著24小時滾動屏的實時消息堅持著的江曉婷看到會是怎樣的模樣。
可再怎麼樣,金佩芳也必須將方思瑤的東西交到江曉婷的手裏。
這,大概是方思瑤唯一拚盡全力要留給江曉婷的東西了吧。
已經完全變形的保溫瓶,瓶口是官方撬開來的。裏麵倒是完好地保存著方思瑤親筆寫的紙張,倒是不幸中的萬幸。
“曉婷,可能沒辦法和你一起去夏威夷登記結婚了。忘了我吧。照顧好孩子和你自己。——方思瑤。”
江曉婷頹然坐在地上,那幾乎快瞎的眼睛裏卻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來。她堅持了這麼久,卻等來這個結果。熟悉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