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暖愣了好一會兒,又再度搖頭,道:“不是鬼。”

他笑一聲,挪開目光去,漸漸,聲音低了些:“臉都白了。”

她又一愣,小聲道:“不是嚇的啊,是冷的。”

他扭頭,看她脖子露在外邊,唇角微揚:“真蠢。天氣冷不會躲在樓梯間裏避風嗎?”

甄暖:“……”

是誰非把她拎上樓來的啊?

言焓遠離她走了幾步,衝她揚揚手,示意他在抽煙,讓她離遠點兒。甄暖其實已經離得夠遠,但還是依命令退後了幾步。

狹窄的樓道裏天光昏暗,有好幾秒,兩人都沒說話。

他安靜地抽煙,她木木地站著看。

冷風關在外邊,她身體漸漸浮起一絲反轉的溫暖,有點暖洋洋的舒服。

忽地,他又笑了一聲,毫無預兆地說:“女人好像都怕冷。”

嗓音沉磁,墜入樓道消散了。

甄暖:“誒?”

言焓沒繼續說了,低著頭,胸膛微微起伏著。他深深吸一口煙,又緩緩呼出來。分明是呼氣的動作,嘴唇卻微微抿著,莫名克製而隱忍。

煙霧一點點溢出,彌漫在他的臉龐邊。

長長久久的安靜,隻有冰冷鐵門外灰白的天空和呼嘯的北風。

隔著嫋嫋的煙霧和昏暗的天光,甄暖忽然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蝕骨的寂寞,眼神放空一瞬,似乎在想念什麼。

不知為何,她忽然感到傷悲。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6

暮色.降臨,甄暖背靠著漏風的鐵門,溫暖褪去,又浮起一絲淡淡的涼意。

言焓仍靠著牆壁抽煙,側臉平靜;甄暖想,剛才或許是她眼花看錯。

就那麼安安靜靜地站著,多少有些尷尬;

他定力強,無所謂;

她卻臉皮薄,又想起之前的事:他是她上司,但她和他在黑暗的房間裏較勁,滾在一起,嘴巴還撞上他的脖子。

越沉默越困窘,

她沒話找話:“隊長,您覺得這……”

言焓笑出聲,被煙霧嗆到,眼睛微濕地咳了咳:“我有那麼老嗎?”

甄暖短路幾秒,發覺他反應特快;

她臉上浮起一絲紅暈,換掉人稱代詞:“隊長,你覺得薑曉是自殺還是他殺?”

他重新倚著牆,閑散道:“這是你的工作。”

甄暖噎住,判斷自殺他殺是法醫的基本功。

言焓從牆上站直了身子,走到垃圾桶邊摁滅煙頭。

他立起衣領,轉身下樓:“明早8點開會,我需要你的報告。”

明早?甄暖看一眼手表,今晚要熬夜了。

言焓下了幾級台階,忽地停住,回頭:“自殺錯判成他殺,浪費警力;他殺錯判成自殺,死者含冤。試用期3個月,希望你熬得過。”

甄暖被他的話弄得陡然壓力大增。

他卻揚起一邊唇角:“甄暖小姐,歡迎來到譽城公安。”

甄暖根本笑不出來。

是走是留,全看他的意思,真是太好了!

……

停車場裏停滿了車輛,卻一個人也沒有,安安靜靜的。

言焓冷著臉大步走向自己的車,拉開門坐進去,靜止了很久,都沒開動汽車。

他雙手死死摁著方向盤,眼瞳深幽凝望著擋風玻璃,仿佛看到了10多年的畫麵:

一隊沉默堅韌的小分隊,40多天的跋涉和蹲守,漫無邊際的灰綠色的叢林,蚊蠅毒蟲,走獸蛇蟒……

直到有一天,火光衝天,槍林彈雨,負隅頑抗的敵人,被擊穿的頭顱,燒焦的屍體,鮮血橫流的村莊,還有手無寸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