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風颯颯,筆鋒洋洋。懷素草書一往無前的狂放氣勢,被青蓮筆宣泄而出。霎時間天昏地暗,飛沙走石。

四傑筆陣在狂風中微微欲墜,卻偏偏不倒。諸葛春道:「五悲筆,出!」諸葛冬聞言雙手一掙,盧照鄰的五悲筆應聲而出。

一股悲憤之氣迎麵撲來,四下環境登時淒風苦雨。

盧照鄰一生命運多舛,先染風疾,又中丹毒而致手足殘廢,萬念俱灰,隻能歸養山林,在家中挖好墳墓,每日躺在其中等死,是以寫出〈五悲文〉,極言人生際遇。這五悲筆,浸透盧照鄰的失落之意,筆靈所及,能教人心沮喪、意誌消沉,任憑對方通天的氣勢,也要被搞至煙消雲散,再也提不起勁頭來。

羅中夏初時還有些慌亂,隨即便恢複了正常。他冷笑一聲,口中詩句不斷,竟絲毫不受五悲筆的影響。那些悲雲被懷素草書衝得難以聚成一團。

自古文人多悲愁,如李煜的愁筆、杜甫的秋風筆、唐婉兒的怨筆、韓非的孤憤筆、陳子昂的愴然筆等等,或殤國運、或歎數奇,或感傷時事,或深沉幽怨,每各有不同。這五悲筆不過是個對自身仕途充滿怨懣的文人,從境界就已經落了下乘,又豈是拘束得住放蕩不羈的李太白?

諸葛冬見拘不住青蓮筆,奮力驅使五悲筆靈。那五悲筆突然筆須戟張,分作五束,猙獰如黃山怪鬆。

那些悲雲陡然增多,層層疊疊,一浪浪朝著青蓮筆湧去。〈五悲文〉裏共有五悲:一悲才難,二悲窮道,三悲昔遊,四悲今日,五悲生途。世間任何人,都逃不過這五種悲傷的範圍。此時這五悲同時爆發,烏雲密布,滾滾黑雲中一悲高過一悲,一時間竟有要壓過青蓮筆的勢頭。

羅中夏此時境界,與往日大不相同。他隻略抬了抬眉頭,先停下了〈草書歌行〉,改口輕聲吟道:「別君去兮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盧照鄰在〈五悲文〉字裏行間,充滿著未能出仕朝廷的委屈,進而懷疑人生。而這幾句太白詩,說的正是不事權貴、遊遍名山的瀟灑之姿,簡直就是當麵抽他的臉,而且還抽得劈啪作響。

一頭幻化的白鹿自青蓮筆端躍出,甫一出世,便放蹄狂奔,如行走於五嶽之間,無牽無掛。五悲之雲被掛在鹿角之上,一會兒功夫就被急速飛奔的白鹿扯得七零八落,風流雲散。諸葛冬吐了一口血,身子晃了幾晃。

悲愁之情與灑脫之意,並無絕對強弱之分。李煜的傷春悲秋,足可壓製岑參與高適的邊塞豪情;而蘇軾的豪放灑然,輕易便可橫掃「孤鳳悲吟」的元稹。

無非隻是境界高低而已。

羅中夏準確地感知到了對方的風格,並準確地選擇了詩句予以對抗。這就是他的境界。顏政和秦宜在一旁看得瞠目結舌,他們印象裏那個無知大學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這等強者。

諸葛春原本打算是讓五悲筆困住青蓮,使其意誌消沉,然後其他三筆齊上徹底壓製,這也是他們四兄弟的常規戰法。但現在諸葛冬已經動用到了五悲的層次,還是無法約束住羅中夏的境界,看來尋常方式已不足以應對了。

諸葛春十指並攏,低聲念動幾句,他頭頂的滕王筆,連續吐出氣象萬千的煙霞,煙霞中似還有孤鶩展翅。整個空間都開始劇烈地波動起來,無數裂隙憑空出現,旋即又消失不見,很快便構造出一棟精雕細琢的古樸樓閣,簷角龍梯無一不具。

「〈滕王閣序〉?」羅中夏眉毛一揚,這篇古文他曾經讀到過,不過當時他境界不夠,不能領悟其中精妙之處,隻依稀記得那兩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是千古絕唱。看來眼下這諸葛春是打算把自己困在騰王閣內。

「可笑!」

羅中夏深信,這些精雕細琢的東西,豈能比得過「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的煌煌大氣。他從容換作〈關山月〉,足可以抵消〈滕王閣序〉的影響。

他早已經頓悟,筆靈之間的戰鬥,不是靠技巧,也不是靠能力,而是靠境界。

一輪雲海間的明月,足以撐破騰王閣的狹小空間。

可就在這時,羅中夏突然覺得一陣寒風襲上背心,他下意識地蹲下`身子,一柄長槍如蛟龍出水,擦著他的肩膀刺了過去。騰王閣內太過狹窄,羅中夏無法及時閃避,隻得就地翻滾一圈,朝右邊躲去。長槍這東西硬直不彎,在如此狹窄的空間內如果一擊不中,很難立刻收回去重組攻勢。

可羅中夏這一次猜錯了。剛才長槍明明已橫著擦過肩頭,槍杆尚未收回,下一秒鍾槍頭卻突然從腳下的地板突出來,從下向上猛然撩起。他的肩膀能感覺到槍杆仍舊在繼續橫著前進,槍頭卻朝著豎直方向挑刺。

這就好像是多了兩個空間縫隙,一橫一豎,長槍從縫隙橫進,卻從另外一個縫隙豎出。

羅中夏暗暗叫苦,如果對方能夠隨意控製空間出入口,那麼那杆長槍無論怎麼刺,都可以從任何方向刺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