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菜籽油煸炒豆瓣、花椒麵、豆豉、紅海椒(四川叫辣椒都這麼說)熬成的底料,加上折耳根、芫荽(香菜),再放上新鮮烤熟的鯉魚、鯽魚、草魚都可以視情況搭配,再來點下飯的豆花,吃不完的豆花就丟進底料裏,回鍋再燒一下,又是另外一種風味,麻辣鮮香的烤魚混合豆花的清香,好吃到簡直把人脹成個傻龍包。
酒足飯飽之餘,天還沒黑,十多個纖夫們帶著酒勁四處閑逛,要麼打牌喝茶去了,二哥跟老羅也沒事可幹,一個要攢生意本,一個家裏五六口人要養,舍不得花錢享受,索性回到江邊貨船上準備躺下休息睡覺,為後邊的險灘攢足精力。
四川這邊跟沿海地區相比,天黑的比較晚,夏天傍晚六七點了天都還大亮,躺下去的兩人天光大亮的睡不著覺,有一句沒一句的擺龍門陣。剛擺了不久的龍門陣,天已經黑了下來,二哥酒量淺降不住量,酒勁一上來就犯困想睡覺,老羅看他瞌睡了也就沒再聊下去,也跟著睡下。
迷迷糊糊中突然聽到有人喊救命,翻身起來跑上岸尋找呼喊聲的來源,一眼就看到江裏有半個腦袋忽上忽下,岸上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在喊,二哥水性不好沒敢下水,被老羅叫去看著小姑娘,老羅自己則一個猛子紮進江裏快速遊向那半個腦袋,不多時就將水裏的人拖上了岸。
兩人一番施救下,從水裏救起來的男娃兒醒了過來,小姑娘已經嚇慌了神,一直在哭,一直救命救命說個不停,問了半天也沒問出什麼東西。
水裏的男娃兒救上來沒啥大事,隻是被嗆了幾口水,二哥和老羅看男娃兒醒了,本來以為沒事就放心下來,就一直顧著安撫小姑娘情緒,想著等下兩個娃兒好點了,問清楚家裏地址就給送回家裏去,結果男娃兒的一句話讓兩人懸著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水裏頭有人!”男娃兒剛醒,受了驚嚇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精神還有點恍惚,有氣無力的從嘴裏擠出幾個字。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嚇了兩人一跳,水裏頭有人是啥子意思?難不成是水鬼在水裏拉人換命取氣袋?
俗話說:一念起,百念生。這人啊,一旦有了可怕的想法,就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恐懼。那會兒科學不昌明,人們腦子裏封建迷信的思想很嚴重,對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既畏懼又信服。
河灘上現在除了他們四個,一個人都沒有,恰巧天也剛黑,岸邊的野草樹木隨著江上吹來的風張牙舞爪的肆意晃動,貨船停在江麵上像喝醉了的酒鬼一樣東倒西歪的左右搖擺,風聲吹得船上的帆布呼楞楞的亂響,加上小姑娘淒淒慘慘的哭聲,周圍的環境還真的有點讓人頭皮發麻。
早年間一直都聽人說,隨便哪個有深水的地方都有淹死的人,死於非命的算是枉死,不能投胎轉世,也不能去陰曹地府,連牛頭馬麵黑白無常都不會來抓魂。枉死之人隻能在淹死的地方徘徊,隻等著下一個人來下水,將他拉住淹死後取了他的氣袋替換自己出去,這樣才能重新投入輪回轉世投胎。
二哥、老羅倆人恐懼你看著我,我盯著你,都從對方眼神裏看出了驚恐的神情,不約而同的想到難不成水裏真的有水鬼在換命,讓他們兩人碰上了?現在江邊總共就兩個娃兒,加上他們倆四個人,周圍又是江邊上的河灘,一眼就能全看完,這男娃兒剛醒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更讓人心生恐懼。
江麵上的旋兒風吹得跟炸了窩一樣,沒頭沒腦的四處亂吹,天色也一下子暗了下來,壯起膽子的二哥小聲問道:“難不成是救人的舉動攪了別人的好事,淹死鬼這是要準備報複救人的二哥兩人,將他們也拖下水去?”
老羅被二哥這麼一說,心裏也泛起了嘀咕,倒不是二哥兩人膽氣不足,膽子這個東西分人和事,不能都統一而論。
比如有的人打架鬥毆、攔路搶劫視同兒戲,但是站在高處卻又腿肚子轉筋嚇得路都走不動;有的殺人越貨強搶民女眼都不眨,在家裏老婆麵前卻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還有的人戰場殺敵,衝鋒陷陣流血流汗絲毫不怕,唯獨看病時就怕打針。所以說是個人就有害怕的東西,這也算是人性中的弱點之一,沒有道理可講。
俗話說身正不怕影子歪,二哥兩人救人理當不用害怕,按照他們的理解畢竟是做積德的事情,行正義之事自然應該一身正氣不懼鬼神,更何況從來沒有遇到過這些事情,實在無法讓人相信這江中鬧鬼。雖然兩個人都不信所謂的神鬼之說,但生平第一次遇見這種奇怪的事情,難免都會心裏打鼓,難不成還真的有鬼?
他們害怕也有社會曆史的原因,那時候雖說已經是民國年間,全國各地軍閥混戰,四川軍閥在川內打起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比起滿清王朝封建時期,老百姓的日子更難過。讀書學習長見識畢竟是當時少數人才能享有的機會,大部分人別說讀書了,扁擔掉地上都不知道念個一字,活一輩子自己名字都不會寫也認不到,忙於生計的勞碌讓他們更多關注到的是吃喝,而沒有時間去思考問題,愚昧、貧瘠的思維方式導致普通人尤其迷信。
老年間不像現在,受過教育相信科學的人絕不認為那些離奇古怪的事情是所謂的鬼神,隻是沒有找到合理的科學解釋而已。但奈何當時普通老百姓睜眼就要為這一天的吃食奔波,辛苦一天說不定還喂不飽自己肚子,天天為一家人的命四處找活路,既沒錢,也沒有閑工夫去讀書認字,導致受過教育的人相對較少,從而民智不開,無法科普之下就容易產生迷信鬼神之說。
當時的老百姓有個三災兩病什麼的沒錢抓藥,症狀輕點的摔個碗拿鋒利的邊角眉心劃破放放瘟血。要麼找周圍的道士,藥媽兒(四川某些地方神婆的稱呼)弄點符水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喝下之後就算治病了。這要是病嚴重起來無法醫治,家裏人就跑去廟裏求神拜佛祈求菩薩保佑,所以那會兒的人,不管窮富都喜歡往鬼神上聯想,認為是撞了邪。
其實這樣根本沒有作用,無非給自己一個心理暗示,讓自己寬心,以現在人的眼光來看,這人得傻到啥程度才會相信這些莫名奇妙的方法,這又算哪門子治病,要是紙被燒成灰泡水裏喝,先不說能不能治病,一口幹下去那還不得嗆個大跟頭?
但偏偏在老年間,這些東西很讓普通老百姓信服,多半也是當時的社會風氣所致,對於無從解釋的事情總要尋求點心裏的慰藉,也算是心理治療吧。
就當二哥兩人被這陣風嚇麻了爪不知所措的時候,船上出去玩的十幾個纖夫回來了,剛到江邊上一看地上躺一個,老羅在旁邊,二哥在那裏哄著那個女娃兒,回來的幾個人頓時給理解錯了。
“老羅,李二娃,你們兩個在做啥子?”幾個人邊跑邊罵,以為是二哥他們兩個在欺負那個女娃兒,衝過來就準備動手。二哥一看不對,趕緊起來解釋:”哎哎哎,搞錯了搞錯了,是那個男娃兒落到水頭去了,我們剛剛才把他救起來的。”一番解釋之下這才讓準備動手的幾個人停下來。
幾個人搞清楚狀況過後,一起將兩個娃兒弄到船上,沒過多久男娃兒在眾人的施救下,總算是還了陽,安撫住了女娃娃,兩個半大不小的娃娃這才把事情的經過給二哥他們說了一遍。
兩個人是姐弟,白天家裏大人都出去幹活路(上班、掙錢、忙工作的四川統一叫法),早上做好了一天的飯,把兩個娃兒留到家裏看家。那會兒的小娃娃大多數都沒讀書,大點的娃兒都去給父母幫忙,小的就都關門鎖在家裏。這家大人害怕男娃兒還小的沒人看管,那會兒重男輕女的思想又嚴重,幹脆留下女娃兒在家,交待姐姐好生照顧弟弟。
爸媽走後,男娃娃想去江邊上洗澡涼快一下,本來姐姐害怕出危險沒敢帶出來玩,但夏天家裏太熱,弟弟軟磨硬泡之下,自己也覺得熱,想著在江邊上玩下水,弟弟又會遊泳,自己在旁邊看著點應該也沒啥子事。
女娃娃待在江邊看著弟弟不敢分心,無意間看見石頭下有爬海(螃蟹),準備抓過去給弟弟帶回去玩,一走神的功夫男娃娃不知道怎麼就掉江裏,眼看著越衝越遠,自己又不會遊泳,不敢下水去救人,隻能大喊救命,這才引來了老羅和二哥兩人把弟弟救了上來。
等兩個娃娃情緒穩定後,大夥問清了小孩家的地址,將兩人送回家,那家大人千恩萬謝不必過多描述。弄好這些事情回來船上,十來個人還在聊這個事的時候,聊著聊著,老羅和二哥突然發現事情不對勁。
哪兒不對勁呢?男娃嘴裏說的水裏頭有人。從頭至尾除了兩個娃娃和船上這些人,江邊上並沒有外人,那水裏頭咋會有人呢?就算有人,憋氣也憋不了這麼久啊,難不成還真的鬧鬼?
纖夫裏有人說肯定是那樣,你沒聽到那個女娃兒說,弟弟一下子就掉江裏麵了嗎?連喊都沒機會喊,十來歲的男娃兒,又是在長江邊上長大的,自小就會遊泳,咋可能遊不上來?就算遊不上來,喊總能還出聲的吧?其餘幾人覺得是這麼回事,七嘴八舌下一致覺得江裏麵肯定有水鬼在拉人換命,這麼一說,眾人可都沒人敢躺下睡覺了,就算躺下來的也是睜著雙眼睛到處瞅,一個二個不敢睡覺,都在有一句沒一句的衝殼子擺龍門陣。
江上的風越吹越大,擾動江水打在船上,把船拍得搖來搖去幅度很大,聽起來就跟有好多人在死命的拍打船體一樣,劈劈啪啪亂響不斷,船也跟著東倒西歪,感覺就差把船給掀翻了。船上的貨隨時都有可能翻下來,萬一真掉進去了,那可不是小事,把他們十幾個賣了都不夠賠人家貨主。
老羅害怕貨物出意外,讓二哥去穩住船頭,船倉裏安排兩個人看好貨物,另外的人先去岸上把船拖住,然後安好樁子固定好船頭,弄好了之後把船上運輸的東西都搬到岸上去暫時放好,隻等風浪小點了再搬回來。眾人按照老羅安排,著急忙慌的開始各自手裏頭的活,人一忙起來之後也就沒感覺到害怕了。
“咚咚咚,咚咚咚”一陣敲擊木頭的聲音從船底發出來,就在大家都忙著埋頭幹活的時候,船底沒有預兆的發出幾聲敲船聲,把正在搬貨的二哥嚇得一下子丟下正在搬運的貨物跑出船艙。聽到這個聲音的不止二哥一個人,船艙內另外正在下貨的兩個纖夫也聽到了,一下子三個人連滾帶爬的跑上岸,就差沒被嚇尿了褲子。
另外十來個人一看這動靜,再仔細一聽,“咚咚咚,咚咚咚”果然有一陣敲船聲不時從船底傳上來,二哥更是被嚇得臉色唰白。
恰好一陣江風吹來,岸上和船上插著照明的火把呼的一下子全被吹滅了,老羅原本還沒把這個當回事,但這詭異的敲擊聲紮紮實實的響在當場的每個人心裏頭,突如其來的風又詭異的把照明的火把全都吹熄,像在提醒著別人,船底下有啥子不對頭的東西。
黑燈瞎火的江邊上,船底一陣陣敲擊的聲音加上被一陣奇怪的風吹滅的火把,讓氣氛逐漸越來越壓抑,眾人也因為這陣風開始,從心底感到恐懼,忍不住腿肚子轉筋。
老羅摸出荷包裏的火柴,剛想把滅掉的火把點起來,“呼~~~”一陣陰風又吹了過來,手裏的火柴也跟著滅了,接著再點,卻怎麼也點不著了。火柴一根接一根的劃,死活沒一根劃得著火,好像這盒火柴都受了潮,手上也濕乎乎全是水,可大夏天的晚上既沒下雨又沒起霧的,就覺得周圍潮氣特別大。
江麵上風聲四起,這風也是奇怪,一會兒西風,一會兒南風,沒個準方向,好像圍著船一直在打轉,越吹越邪性。
眾人打記事起就聽著這些靈異的故事長大,而且描述這些故事的人說的有板有眼,更有人說自己親眼見過,當然也不排除有些人故意提勁打靶危言聳聽,雖然幾乎每一個聽故事的人雖然覺得害怕,但又忍不住想聽,而且出於獵奇心理,都特別喜歡這種神神怪怪的故事,往往聽完的人都訕訕一笑,表示不夠嚇人,其實表情上的不自然已經說明心裏的一切。
原本以為這些都是玄龍門陣,聽說得多,遇見的少,但這下被自己真的遇見了,再加上本身也沒什麼文化,覺得跟聽到的故事差不多,又有幾個人敢說一定就沒有這些事情?十多個人一時之間都不敢說話,耳朵聽著敲船的聲音,眼睛恐懼的盯著水麵,竟一時之間忘記了跑。
常年在江邊討生活的人,對一些離奇詭異的事情多少都聽別人說起過,周圍的氣氛詭異到讓人不知道如何解決。還好老羅恐懼之餘還好腦子轉得快,先不說是不是真的有鬼,就算真的像傳說中那樣,既然自己的救人之舉也是件行善積德的好事,不管水裏的東西想幹什麼,既然事已至此,跑肯定是沒地方跑的,那麼多貨丟下不管也不行,反正在場又有這麼多人,怎麼看都可以鬥上一鬥。
越想越覺得不能坐以待斃,當時就提高了聲音招呼傻愣愣的十幾個人趕緊搬東西,老羅的大嗓門平時在拉纖的時候負責喊號子,協調眾人步伐和使勁方向,一般江邊風大或者貨物多的時候,拉纖的隊伍前前後後能有幾十個人,聲音算是練出來了,這一嗓子喊出來,頓時叫醒了嚇呆的眾人,也穩定住了壓抑的局麵。
人年紀大也意味著經驗足,有威望,回過神來的十多個人像是找到了精神支柱。老羅也不是說不怕,隻是船上這麼多東西,要是沒有及時運到貨主手裏,耽誤了別人生意賠錢不說,萬一要是掉了東西更是要拿話來說的。
看到船固定好了不會被江水衝走,馬上就領著三個人上船穩住船身,二哥和另外一個人在岸上看管住船上的貨物,其餘的安排去買點大米、朱砂、鐵鉤子、生石灰等物,再買兩隻公雞,特意交待好了要買兩隻活的公雞,不然這些人以為是老羅安排守夜看船害怕肚皮餓,給買回兩隻麻辣雞過來當宵夜,說不定還要順便還給帶包辣椒水蘸料和酒。
二哥好奇之下問老羅:“羅師傅,你買這些東西來做啥子哦?”老羅看船上剩下的貨物不多,應該不會再掉下來,水裏的聲音也停了下來,老羅稍微放心一點,這才告訴二哥原由。
原來老羅以前年輕的時候還沒幹纖夫這行,那會兒家裏窮,兄弟姐妹也多,家裏父母天天起早貪黑的忙活也養不活這麼多孩子,幹脆讓老羅拜在村裏一個正一派的火居道人門下當學徒,學會手藝後能自食其力養活自己就行。
火居道人是對皈依道教,修煉有一定道術,有固定社會職業的一類人員的地方稱呼,基本上都是祖輩傳,偶爾也收徒傳授道法,不禁結婚生子,雖然也修行道法,在家設立神位,每日誦經,焚香拜神,但是沒有香火來源,所以生活所迫需要種地做買賣養活自己,也會些算命測字,抓鬼辟邪的副業掙錢養家。
不像全真派的清居道士,不僅收徒嚴格,講究緣分和修煉天賦,修行清規戒律也多,全是師徒傳承,出師前要由教授道法的師傅傳戒,不讓結婚生子,更要戒除葷腥。但是山上有皇封的土地、道館和信眾敬供的香火錢,不需要為吃喝奔波,一生隻管修行道術,悟道修煉。
老羅當了段時間學徒,老道士看他修道悟性差,口笨嘴塞的不是這塊料,加上拿不出那麼多糧食來,養不起這多出來的一張嘴,傳授了一些基本的算命測字的糊口本事後,就讓老羅回家了。
老羅本來還指望著跟師傅多學幾年漲漲本事,對於所謂的掐訣念咒,抓鬼辟邪從來不信,覺得學這些無非就是學個糊口的本事,以後能保證個吃喝就行,沒有太多追求。
結果沒想到還沒學成手藝就半道出師,自己性格又內向不會說話,算命測字這些耍嘴皮子功夫的活幹不了,為了養活自己,趁著年輕體壯身強力不虧做了走水路拉船運貨的纖夫,辛苦十多年慢慢攢下錢來,買了條船,沿江做起了拉船運貨的營生。
兩人坐在江邊看住貨物,東拉西扯的聊了半天,買東西的人也陸陸續續把東西帶了回來,眾人幫忙搭好台子,擺好需要的東西,老羅裝模作樣的守在台前念咒掐訣比劃了一陣,嘴裏像吃了燙嘴的熱豆腐一樣含糊不清的念咒:“橋歸橋,路歸路,衣服褲子歸當鋪,東海哪吒都不怕,就怕年輕守空房。小燕子飛,五阿哥追,爾康家裏玩紫薇,阿彌陀佛麼麼噠... ...”
大夥聽了半天也不知道老羅念叨的是個什麼,幹瞪著眼等天亮買來公雞後,就要開始看老羅如何施展驅鬼辟邪的本事了。
天剛麻麻亮,買雞的人去了很久總算回來了,一問才知道,大半夜能買到的雞全是做熟了的,要活雞隻能等到天亮市場上才有農民拿來賣。
老羅也沒有多說,看了一會兒江麵和水上的船,好似更加篤定江裏有鬼似的,轉身拿上生石灰、鐵鉤、朱砂、大米,從貨物裏取出長長的繩子,讓眾人把鐵鉤勾上肉綁死在上麵,和著大米一起撒進江裏,交待好人手拉好繩子,等下不管看見什麼,隻管往岸上拉就行,然後手裏拿著朱砂和兩隻公雞,叫上二哥和兩個纖夫一起就上了船。
幾個人上了船,二哥照著老羅的安排,沿著船邊慢慢的灑下朱砂,另外兩個纖夫殺雞取血後,也跟著二哥一樣,隔一會兒時間就沿著船一點點倒下雞血,自己去把殺好的雞剁成塊全部扔進水裏。
眾人還在因為昨晚發生的詭異事情感到害怕,這老羅現在做的事情更顯得莫名其妙,一直神神叨叨的念咒,自從昨晚開始到現在,江麵昨晚的翻騰自從天亮後反而平靜下來沒有聲響了,這讓大夥心裏更是感到奇怪。
難道這水鬼是個夜貓子?鬧了一夜,現在天亮要去睡覺了?傳聞抓鬼不是都說要找來道士,先祭拜請神,然後再點上錢紙蠟燭香之類的東西來辦事的嗎?老羅這又是雞又是肉的,糯米一把接一把的丟進江水裏,這是要準備把水鬼拿糯米噎死還是要拿肉把水鬼給膩死?
眾人心頭有很多不解,忍不住開口問道:“老羅,你這是要做啥子?你不下水去捉鬼,拿著這些東西是要打窩子釣魚還是要辦招待請水鬼團年哦(過年聚餐)?”
老羅回到:“屁話咋個這麼多,等下你們就曉得厲害了,嘴巴子都閉著點!”
二哥跑上船想去幫老羅的忙,好奇之下也想問個明白,隻是膽子小不敢問,況且別人看他年紀小也不把他當回事。隻是忙活了一夜也沒見老羅把鬼抓上來。雖然現在江麵和船上很平靜,但昨晚的經曆跟刻在腦殼裏一樣,無論幹啥子都在想,萬一等下水鬼跳上船來把自己拖下水給淹死了,自己就算想跑都沒地方跑。自己還這麼年輕,婚沒結媳婦沒娶,以後還等著他給父母傳宗接代養老送終,萬一自己沒了,就隻能靠家裏大哥了。
正當二哥胡思亂想的時候,船突然晃了一下,還好二哥動作快一把抓緊船沿趕緊蹲下,好懸沒把自己給搖下去。其餘的纖夫本來還在擺龍門陣,看到江麵上出現了動靜,也一下子緊張起來,老羅見狀趕緊一把將二哥從船沿邊拉進船艙,然後扶著桅杆一邊盯著江麵,一邊喝住大夥,大喊讓眾人不要亂動,聽他的指揮。
二哥嚇得在船艙裏不敢動,隻聽見老羅在船沿上大喊:“不要怕,穩到,都穩到,等下我喊拉的時候就用力往岸上拉,不要慌。”喊完就拿著剁碎的雞塊左一塊,右一塊的朝水裏丟去,丟了一會兒又轉頭喊二哥快點上岸去,準備好幫忙拉繩子。
二哥聽到喊他上岸,也顧不上害怕,轉身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岸,拽好繩子盯著江麵,隻看見朱砂和雞血把江水染得黃裏透紅,水下麵隱約有個東西攪動著江水,老羅抓緊船上的桅杆爬到高處,招呼船上的幾個人將生石灰沿著船邊快點丟到水裏,隨著生石灰丟下水,江裏的水跟開鍋了般翻騰起來,水裏頭的那個水鬼攪動得更加厲害,船也隨著江水搖得更加厲害,感覺隨時都可能側翻過來。
岸上眾人眼瞅著江麵上隨著江水的翻騰,水裏的東西在到處亂竄,攪起一陣浪劈頭蓋臉打向岸上的人,十來個人差點沒被打翻在地。眾人又驚又懼,心裏想這水鬼的怨氣也太大了吧!跟傳聞中的完全不一樣嘛,不是說水鬼都是靠引誘活人下水才能換命取氣袋的嗎,咋個還能掀起這麼大的浪頭?這水裏頭的究竟是個啥子東西?
就在眾人心中開始懷疑之時,手裏的繩子突然一下子繃緊,好像掛住了啥子東西,老羅在桅杆上看的清楚,知道水裏的東西上鉤了,扯起喉嚨馬上招呼所有人:“拉!拉!拉!快點拉緊,快點!不要讓水裏的東西跑了!!!”眾人一聽也顧不上害怕,拉緊手裏的繩子,轉過身來,腳下站穩就開始朝著岸上的方向用力。
水裏的東西被丟下去的幾個鐵鉤子掛住,不停的掙紮想要擺脫繩子的控製,幾個翻滾之下,將繩子繃得筆直,抓著繩子的眾人一下子感到壓力陡增,好在恐懼之下爆發出的力氣也不小,竟硬生生拉住了水裏的東西,雙方就這樣僵持著,就看哪邊先吃不住勁。
老羅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早晚會讓水裏的東西跑脫,趕緊跳下桅杆,招呼岸上的眾人拉緊,自己扛起一袋生石灰割破袋子,朝著水裏的東西丟過去,丟了幾袋生石灰後也麻了爪,所有的生石灰情急之下全部丟完了,再去買也來不及了。
老羅心思急轉,看見船沿上捆著的一堆竹竿子,顧不上船體搖晃,當即提刀三兩步衝過去,幾刀砍開捆竹竿的繩子,抄起竹竿,對準水裏的東西一根接一根的用力投過去。
江水湍急之下,差不多一半的竹竿被水衝走,沒紮到水裏的東西,但還是有十來根死死的釘在了水裏的東西上,不一會兒水裏就冒起來血水。
“不是水鬼,好像是條大魚!”二哥忍不住回頭看清,大聲朝眾人喊道,眾人一聽不是水鬼,頓時膽氣大增,用力的抓緊手裏的繩子,更加用力的朝著岸上拖動。
老羅不敢停下,擔心眾人掌握不好用力的節奏,抓不住水裏的怪物反而被帶進江中出事,趕緊上岸幫忙抓住繩子抗在肩上,一嗓子大聲喊起來:“三尺白布,嘿喲!四兩麻呀,謔嗨!腳蹬石頭,嘿嗨!手刨沙呀,嗨著!光著身子,嘿喲!往上爬喲,嗨著著……”眾人這會兒雖說不害怕了,但用力不齊,這麼長的時間僵持下也是勉力支撐,耳中聽到老羅的號子,瞬間來了精神,異口同聲下跟著號子的節奏喊起來:“三尺白布,嘿喲!四兩麻呀,謔嗨!腳蹬石頭,嘿嗨!手刨沙呀,嗨著!光著身子,嘿喲!往上爬喲,嗨著著……”
水裏怪物和岸上眾人僵持了一會兒後終於力竭,逐漸停止了翻滾,眾人頂著一口氣硬生生將怪物拖上岸來,這才鬆了口氣,圍攏過來一看眼前的怪物。大夥看清眼前的東西,將近4米的身長,身上插著十來根竹竿子,背上嘴邊上被鐵鉤子鉤進肉裏,魚血順著傷口流下來,不由得驚詫道:“嗨呀,好大一條鯰巴浪!!!(這裏的浪念一聲,就是鯰魚)“
老羅害怕這條鯰巴浪緩過勁來跑回水裏或者再次暴起傷人,招呼眾人搬起江邊上的大石頭砸向鯰魚腦門,直接把鯰魚徹底砸死在岸邊,這才罷了手。
弄死了大鯰魚,眾人商量著把魚肉割下來賣錢,換成錢了大家打平夥(AA製)再去吃頓好的,邊說就邊拿上刀,一塊塊的割下魚肉,嘴裏也沒閑著,都擺起玄龍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