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一句:“老子還以為是水鬼,原來是條鯰巴浪,嚇得老子昨天心裏頭跟癩疙寶吃豇豆——懸吊吊的一樣。這哈還不是遭我們逮到起了啊!”
他來一句:“算了嘛,張老幺,你昨天那個格式(樣子)怕不隻是懸吊吊的哦!我看你龜兒是挑生(故意)這樣說,免得別個笑你膽子小哦。”
其餘的人開口附和道:“哈哈哈,對頭對頭,我看也是弄個回事。”
張老幺臉上有點掛不住,回懟到:“我看你這個寶氣也好不到哪裏去,還不是跟我一樣,還好意思說我。我看你娃就是夜明珠蘸醬油——寶得來有鹽有味的。”
老羅知道大夥平時沒事的時候都喜歡開玩笑鬥嘴,一看也沒啥子事情了就放心下來,動手幫忙割起魚肉來,這麼大一條魚還從來沒有見過吃過,準備留下一塊晚上改善一下夥食嚐嚐鮮。二哥也覺得這麼大的魚很稀奇,一直圍著魚在看,心裏頭還在感歎:想不到江裏麵還有這麼大的魚,居然力氣大到能掀翻運貨的船,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這要長多少年才能長成這麼大。
二哥圍著魚越看越覺得稀奇,看到別人準備破魚肚子的時候,跑去跟正在殺魚的人借過來刀想由自己破,看看這條魚的魚泡有多大,這一刀下去,差點沒把二哥嚇出真魂來。
就當二哥用力往下劃開的一瞬間,一個光叉叉的人帶著一身黏黏糊糊的東西突然從魚肚子倒向二哥懷裏,把二哥壓到地上,渾身粘汁搭芡滑不溜手的推都推不開。二哥瞬間嚇得腦子裏一片空白,嘴巴大張,渾身雞皮疙瘩四起,感覺頭發都炸了起來,一直從喉嚨裏發出:嗬~!嗬~!嗬~!的聲音,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眾人一看魚肚子裏鑽出來個光叉叉的人,也是嚇得不輕,感覺剛剛歸位的三魂又被嚇跑了倆。膽子大點的聲音發抖,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細聲問老羅這是不是水鬼?生怕聲音大了驚醒了魚肚子裏掉出來的這位。
老羅剛一看到也被嚇了一跳,仔細看了看還沒割完肉的魚,心裏就知道肯定不是水鬼,看樣子多半是在江裏遊泳的人被大魚一口吞進肚子裏。每年夏天,長江裏就沒有哪一年不淹死人的,絕大多數被淹死的還是那種會遊泳的,不會的反而偏少,不會遊泳的人基本上不敢下水,頂多在岸邊搞搞水涼快一下。真的敢下到水裏的全是會遊泳的,不是有那句話叫:河中淹死會水人嘛,這會遊泳的人就是膽子大,覺得自己技術好,不僅不怕還不知死活的往江中間遊,往往這種人是最容易出危險的。
大夏天天氣炎熱,江水又冰,一冷一熱的刺激下容易導致身體的肌肉抽筋,水麵上、水麵下眼睛看得見看不見的旋渦又多。老年間那會兒汙染少,水草遍布江底,加上水流急江麵寬,不管是肌肉抽筋,旋渦卷住人還是水草纏住,一旦遊泳的人體力不支或者突發任何狀況,驚慌之下難免被嗆水,水嗆進鼻子裏更加劇了驚慌感,極少的人能在這種情況下生還。
淹死在水裏的哪一年都不少,而活著爬上岸的人這麼一驚嚇,腦子裏一想起來就害怕,偏偏又好麵子,總是不承認自己水平問題,而是在別人問他的時候自欺欺人的描述成水裏有鬼在拽他。
老羅拉起被死屍壓在身下的二哥,看他被嚇丟了魂,操起大手就給了二哥幾個響亮的大巴掌,邊打邊喊二哥的名字,這才讓嚇懵的二哥神魂歸位。解釋給眾人聽後,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手裏剛割下來的魚肉瞬間就覺得惡心了,怎麼看怎麼覺得別扭,更別提拿去賣掉換錢打平夥了。
老羅看場麵已經平靜下來,叫了兩個纖夫去縣城報官找來警察,其中細節不必多說。警察來了之後,岸邊已經圍起來了不少人,當差的問明情況,留下兩個警察看住貨物,把拉貨的老羅這群人和死屍帶回警察局先關了起來,一個挨一個的錄口供,另外安排人手去查明真相。別人奇怪了,老羅他們魚肚子裏剝出一具屍體報的警,咋個警察還要把他們關起來呢?這警察辦案是這個章程嗎?這也太糊塗了吧!
其實蠻不是那麼回事,民國那會兒的警察可不像如今,如今社會法律法規嚴謹公正,那時候江邊上既沒監控這種東西,更沒目擊證人,沒有辦法驗證這件事情的真假,民國時期辦案手段落後是一方麵,另一個原因是當時警察的惡習也不少,逮著事兒的由頭,好人報個官,死活都要給你訛點錢出來,更何況這沒頭沒腦的一場命案。
說好聽點是要查明真相為民伸冤做主,說難聽點就是看人下菜碟,欺負一幫無權無勢的纖夫,還冠冕堂皇的說難保不是老羅他們謀財害命,故意找條大魚來打掩護,其實目的就是故意把人關起來讓老羅掏錢。
就這樣關了三天,口供也磨磨蹭蹭的錄完了,老羅本以為這樣就可以走人了,結果一問之下才知道壓根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說屍體的家屬找到了,正在趕來路上,等案子了結了再放人。
老羅記掛著運貨的事,時間實在耽誤不起,隻得花錢保人,十多個人保下來,積蓄基本上賠了個底兒掉。交完錢當天放人的時候,剛好碰見來認領屍體的家屬,家屬哭得死去活來,老羅於心不忍也跟著忍不住掉眼淚。
警察收了家屬和老羅兩方的錢,辦放人的手續就快多了,老羅等人看家屬年紀也不是很大,四十來歲左右,穿著很得體像是大戶人家,女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男的繃著一張臉也不好受的樣子,隻能一邊安慰家屬,一邊陪著去認領屍體。
經過一番了解才知道,死者家屬是在城裏開大飯館的,前幾天天氣熱,家裏兒子沒忍住熱,給家裏人說了一下就夥著幾個認識的朋友跑去江裏遊泳。老兩口當時沒當回事,覺得快20歲的人了,這麼多人一起去玩不會出事,結果這一去人就沒回來,晚上一起去的幾個人回來一說,才知道被淹死了。
當時報了警察,也找了幾條漁船在江裏打撈,前前後後撈了好幾天都沒找到屍體。一大早又去了警察局找熟人問問有沒有找到屍體,剛好前一天晚上才接到通知說下遊有具屍體被打撈上來,正在找家屬,這才一路坐著滑竿頂著大太陽一路趕來。
想想也是,自古以來最慘的幾件事之一就有白發人送黑發人,旁邊老羅等人看著這幅場景也不由得為這家人感到傷心,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家屬,一群人也顧不上屍臭的難聞,眼睛隻能看著苦主抱著屍體在那裏哭。
那會兒警察局收斂屍體可沒有冰箱冰櫃停放,隻有個不大的房間作為斂房暫時停放屍體,大夏天的屍體放了這麼多天早就臭了,還沒走到斂房就大老遠聞到一股讓人翻腸倒肚的屍臭,強行忍著屍臭陪家屬進去,揭開蓋著屍體的白布,屍體都發脹了,膿水順著停屍的桌子流了一地。
家屬一眼認出屍體就是他們兒子,女的當時就控製不住情緒,一下子上去抱住屍體一陣哭天搶地。這一搖之下又發生了一件無法解釋的詭異事情,屍體被女家屬抱著搖來搖去的時候,突然眼睛、嘴巴、鼻子裏竟然流出鮮紅的血,曲裏拐彎的像蚯蚓一樣。
二哥和另外的纖夫看到這個情況,當時就嚇得愣住了,這屍體出現在這裏倒不奇怪,上遊距離這裏二十多公裏,冰冷的江水夏天又迅猛,一路上的回水沱,起碼有近十處,屍體五六天以前被水從原地衝走,家屬當然打撈不到,一路蜿蜒被衝到這邊縣城也正常。
老羅他們也是剛好遇見風浪,為了船上貨物安全,把貨船停在了縣城江邊的大回水沱裏,眾人拉了一天也是累了,幹脆停下歇歇腳。因為大魚撞擊船底鬧出了一番動靜,眾人陰差陽錯鉤住大魚拖上岸,這才發現了被吞進魚腹的屍體。
但奇怪的是,屍體已經在水裏泡了這麼多天,又停屍在警察局的斂房三天,屍體都腐壞得流膿了,怎麼都不可能流出鮮血,那現在流出來鮮紅的東西又是什麼?眾人心裏又忍不住“突突”的跳動。
二哥和老羅他們在殮房看見死者口鼻流出鮮血,心裏突突打鼓,照常理來說屍體這麼多天下來,已經腐敗了,體內不可能出現鮮血,但偏偏眼前所見的事實又無從解釋。人平常吃的雞鴨魚肉,從寬泛上的角度來理解都是屍體,都不會有人感到害怕,但人唯獨對同類的屍體有種天然的畏懼,眼前的屍體又偏偏流出鮮血,更是加劇了在場眾人的恐懼。
警察局裏殮房有個老頭,平時負責警察局內無名屍體的搬運,清理,整理遺容和殮房衛生清掃,前清那會兒在衙門裏當仵作,清朝滅亡後無處可去,加上警察局也需要人來幹這些事情,留下老頭在斂房上班。老頭對於這些常人避之不及的屍體已經習以為常甚至是麻木了,看到死者流出鮮血,勸開抱著屍體哭泣的家屬,拿出清理的毛巾整理遺容。
老頭看眾人害怕,在一旁邊整理遺體邊跟眾人解釋道:“不要害怕,這個樣子不奇怪,平常人死亡的恐懼都會讓身體的肌肉、筋脈緊縮,對於生還的渴望還沒有徹底放棄,腦殼就有更多的血液進入,短時間內不會消散,維持著一絲執念。打撈起來後認屍的時候,親人情緒激動之下難免會搖晃屍體,血脈相激讓亡者得以釋放最後的執念,這就出現了剛才詭異的一幕。”
纖夫眾人恍然大悟之餘,這才不覺得害怕,但二哥聽完,心裏還是覺得有三點也解釋不通,一是大夏天的氣溫悶熱,屍體最容易腐壞,從落水到現在前後不下一個星期,為什麼直到最近兩天屍體才開始腐壞。二是把屍體吞進肚子裏的大魚正常來說輕易不會攪動江水,更不會來攻擊大船,為什麼還在水裏翻騰攪動貨船。三一點,既然大魚在老羅他們救起小孩之前就已經把屍體吞進去了,正常來說都吃飽了,怎麼還會遊到岸邊吞吃活人。
這個時候顯然不是刨根究底的時候,二哥雖然心中還有疑問,但出於早點讓家屬節哀順變的好意,也就閉上了嘴沒再多問。
死者家屬悲傷之餘,倒也沒有忘記感謝老羅,二哥等人,聽說他們因此而耽誤了送貨的時間又被警察局吃拿卡要訛了不少錢,當即表示這些由他們承擔了,畢竟是老羅他們幫忙找回的屍體,這些表示也是應該的。
死者家屬千恩萬謝之下請老羅他們一定要去他們飯館吃個便飯,順便給他們足夠的補償以示誠意。老羅眾人因此事耽誤了點時間,雖然沒有超過貨主約定的日子,但時間上已經很緊湊了,再說當初接到這筆生意之時貨主就交待過盡早送達,生意上麵的時間等不了太久,再不趕緊將貨物送到人家手裏,以後這家貨主的生意可就是別人的了。
死者家屬本想先行把老羅保人出來和感謝補償的錢給到,奈何出門太急,一時之間沒帶這麼多大洋,老羅又著急送貨,好在送貨的地方不遠,三五日便能結束,於是雙方約好死者葬禮那天在自家開的飯館裏見麵,到時候再行補償。
這一路送貨過去,因為著急耽誤日子,老羅一群人拉著一船的貨緊趕慢趕一路拚命搶時間,總算沒有錯過送貨的日子,期間辛苦不必多言。
等到白事那天,正好也沒有生意,老羅想到眾人最近幾天著急趕路大夥都辛苦,再說去奔喪總不能十多個人全部都去,索性放假幾日讓眾人各自休息。纖夫眾人拿好結算下來的工錢,該回家的回家,想去玩兒的去玩兒,老羅看到二哥離家遠沒處可去,平時也喜歡二哥為人老實本份人也機靈,幹脆帶上二哥一起直奔約好的地點參加死者葬禮去了。
到了地方一看也是紮紮實實的被震驚了,這飯館開得可不小,當街最好位置上連通的三間大鋪子,外帶上下兩層,樓下接待小桌的散客,有那些講究點的來吃飯也有安排,樓上專設雅座伺候,要安靜的靠裏麵,在當時是數一數二的大飯館,隻是可惜後來因為時代變遷逐漸沒落了。
窗戶外有的一樓有個院子,搭著戲台請來川劇名角唱川戲,專唱《劉辟責買》《麥秀兩岐》《灌口神》《白蛇傳.金山寺》這些大戲,評書先生講古比今,《隋唐》《包公案》《濟公傳》《聊齋》《說嶽傳》《文武榜》一陣吹拉彈唱,也有吐火、頂燈、變臉等川戲絕活,既能吃好還能玩兒好,不想聽也不打緊,關上窗戶就行。樓上樓下光是跑趟送菜的就二十多號人,廚房裏更是花大價錢請來雲貴川各地的大師傅掌勺,專做各種特色美食,山珍野味。
都有什麼呢?我好好給您說說:雲南的過橋米線、牛肉幹巴、紅燒雞樅、青椒幹巴菌、大理砂鍋魚、汽鍋雞、燒餌塊、大救駕;貴州的酸湯魚、牛癟湯、腸旺麵、銅仁鍋巴粉、八珍豆腐腦、苗家豬血粉、畢節羊肉粉;四川本地的就更不用說了,自貢口水兔、古藺麻辣雞、麻辣兔腦殼、隆昌燒鴨兒、川北涼粉、龍抄手、缽缽雞,各式山珍野味,各地特色地方小吃,沒有你吃不到,隻有你想不到,那真是應有盡有,用的全是雲貴川各處采購,大老遠買來的好東西。
上桌前喝的茶是貴州的都勻毛尖或雲南的普洱,做菜吊湯用的是雲南的宣威火腿,飯後來點荔波蜜柚、蒙自石榴,最後上點絲娃娃、鮮花餅、賴湯圓、遵義蛋餅之類地方小吃改改口,吃飽喝足後該談生意談生意,無事可做也可以喝喝茶看看戲,大把的銀子花下去,這一頓才算是徹底拿下。
飯館裏這些東西大老遠跋山涉水運來,飯館內陳列擺設的桌椅板凳擦的一塵不染,不管是跑菜的還是招呼客人的丘二(夥計)長得精精神神,穿得幹幹淨淨,白布肩膀上一搭,張大爺,李老板,王掌櫃一通招呼,不吃飯光聽喊都覺得麵子上光生(好看、有麵子的意思),做出來的菜別管是大菜還是小吃,價格貴得跟要咬人似的。
普通人家做夢都想著上來這裏好好吃一次,有機會吃過的人吃完回來,動不動跟人擺龍門陣的時候說起來,腰杆子都感覺硬了好些。這也從另一方麵說明了四川人會吃,先不管食材原料本身味道如何,酸甜麻辣苦融會貫通之下,手藝、火候到位,五味調和、煎炸蒸煮、水火共濟一番,照樣味道做來巴適得板(形容特別好的一個詞)。
老羅二哥對這家大飯館可不陌生,以前光聽別人說起這飯館就耳朵起繭子了,普通人想來這裏吃次飯都沒機會,為啥呢?東西好,味道自然不差,天天來吃飯的人多不說,光是那些菜的價格就不是一般人吃的起的,全是好東西,來這兒吃飯的人往往都是非富即貴有頭有臉的,這才能消費得起,平頭老百姓睜眼就欠一天的飯錢,天天光顧著找東西填飽五髒廟了,可沒那個閑錢來這兒吃。
二哥老羅兩人原本跟這家老板約好時間來這裏的,哪成想門口一看還沒到飯點,人家飯館就忙得不可開交,先不說老板在不在,有沒有時間招呼你,你進去一句是來奔喪的,人家開門做生意的聽見了晦氣不晦氣?
都說人敬闊的,狗咬破的,兩人這副穿著打扮別說進去,一看就不是吃得起的人,就算是走到門口,說不定跑堂的當場就給他們倆攆出來。現在而今眼目下,倆人不敢邁開進去的腿,就在路邊上站著擺龍門陣,等看見老板了再去也不遲。
二哥閑來無事,想起裝在心裏前幾天殮房發生的事,覺得老羅當過一段時間道士也見識多,忍不住好奇心又開口問起老羅是究竟是咋個回事。老羅自己其實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半道出師,除了算命測字,其餘本事沒學全,但畢竟跟火居道學了幾年手藝,耳濡目染外加這麼多年的人生經驗,勉強倒也整理出了一些東西。
順口給二哥解釋道:雖說現在夏天氣溫高,但是江水發源至青藏高原的雪山之上,一路流到四川境內,冰冷的雪水暫時保住了屍體不至於很快腐敗,屍體順水一路漂到了縣城邊上的大回水沱後一直衝不出去。而生活在回水沱水裏的大鯰魚一般都沉在江底,除非是餓了輕易不會浮出水麵。可能當時大鯰魚出來找食時一口吞下淹死的屍體,又潛回水底窩子裏,之前的兩個娃娃在江邊玩水驚動水底的大鯰魚出來,鯰魚食性雜有生性凶猛,出於捕食天性,攪動江水卷走了那個被老羅救起來的男娃兒,這才引起了眾人設下陷阱撈起鯰魚,剝開魚肚發現死屍。屍體放進殮房的房間又背陰通風幹爽涼快,屍體腐敗速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快,家屬過來一陣搖晃擠壓,這才發生了見親滴血的事情。
二哥奇怪到:“羅老師,為啥子不是見人滴血,而是見親滴血呢?”
老羅甩了二哥一個白眼:“不是至親之人,哪個人有膽子去抱著搖晃屍體?再說自古都說血脈相連,至親之人之間往往都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神奇聯係,殮房那個老頭說的也許對也許不對,特殊的環境下倒是有可能導致極少的鮮血得以保存,所以擠壓搖晃之下順著眼耳口鼻流出來也不是沒有可能。當然更可能的是眾人在江邊殺魚,大魚身上的血水巧合的流進死者屍體裏,剛好在見到親人的時候流出來也說不一定。”
“那為啥子大魚又在後邊跑來掀我們的船?還在船底敲出“咚咚咚,咚咚咚”的聲音呢?”二哥還有疑問。
這個問題老羅也是想了很久沒有答案,不曉得咋個回答二哥,隻能說可能是剛好大魚攪動江水的時候,碰巧了吧。對於這個答案,二哥並不是很認可,但看老羅的樣子也回答不出來,隻好閉嘴沒再問起。
這幾天下來這一堆事情的發生,細細想來既有因又有果,雖然有些事情容易解釋,但是還是有些地方讓人捉摸不透。
如果老羅他們當時沒有在船上,也就不會有後續救人的舉動;假如沒有最初獲救的男娃娃非要姐姐帶來河邊上玩,而是自己偷跑出來,後邊也不會有那個男娃娃的落水呼救;沒有救人後聽到男娃娃莫名其妙的那句水裏頭有人,他們也不會害怕到大半夜沒睡覺,在船上大擺玄龍門陣,更不會聽到船底大魚的敲擊聲而捕起水中大魚,從而發現魚肚子裏的屍體這個結果。
二哥老羅倆人胡思亂想:也許冥冥中就有天意,引導拉船的眾人陰差陽錯的進入這件事,這個事情細思起來實在有太多的巧合和離奇,並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解釋清楚的,也許有合理的答案,但是老羅、二哥兩人沒什麼太多文化實在想不出來別的解釋,也就隻有隨它去了。
兩人正在發愣的功夫,飯館老板來店裏交待人看管好生意上的事情,準備安排完了再回去辦白事,剛好看見站在路邊上的二哥和老羅,叫上滑竿喊上二人一路引回家中。
飯館老板兩口子家中這麼多年來就這麼一個獨子,一直都是兩口子的掌上明珠,平日裏的吃穿用度沒有半分虧待,念書做學問更是上心,中年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心中悲痛之餘想著給死去的兒子風光大辦,葬禮上光是白事的酒席就連擺了三天,請來一群的和尚、道士念經,花掉的大洋不計其數,簡直讓老羅二哥吃驚不已,原來有錢人家的排場不僅是活著的時候風光,死了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想象的。
二哥老羅見無事可做,又不是本家親戚,拿不出像樣的東西和禮金,不好意思在那裏幹站著,索性跟一群下人幫著這兩口子忙裏忙外。
葬禮結束之後,老板兩口子忙完所有的事情,這才叫來老羅和二哥兩人,拿出當時老羅墊付的錢來給到他們,並在這個基礎上多給了不少的大洋以示感謝。老羅堅持不要這些多出來的錢,覺得拿了這個錢於心不忍,左右推脫都推不掉這份好意,幹脆給老板兩口子提了個要求,讓老板留下二哥在飯館幫忙,不管是跑堂招呼客人,端茶送菜,還是去廚房給大師傅站墩切菜,燒火煮飯,當個學徒學門手藝,也好過天天在江邊上拉纖,風裏來雨裏去掙辛苦錢。
老板兩口子對於這個要求沒有多想,看二哥年紀輕,葬禮上這幾天幫著忙前忙後,是個老實本分的人,覺得這要求也並不是啥子過份的事情,當即答應下來,同時表示以後再有運貨的事情就交給老羅他們做,算是答謝老羅他們幫忙找回兒子的屍體,以後二哥和老羅等人也可以經常見麵。
二哥那會兒年紀也不是很大,出門前家裏媽和老漢兒(四川爸爸的叫法)交待過在外麵萬事聽老羅的,對這樣的安排也沒意見,隻是出來一年多沒有回鄉下去看看,不曉得家裏現在啥子情況,要是不著急的話想先回趟家,然後就留下來在飯館當個學徒工。老板兩口子看二哥沒意見,更覺得二哥這個人老實本份以外還很孝順,飯館的生意再忙也不差二哥一個人,讓二哥回家一趟看看家裏父母,然後再來安心工作。
二哥回了趟鄉下,把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媽、老漢兒,一年多沒見,又聽說二哥現在去了有名的大飯館當學徒,覺得老羅的安排也不錯,至少包吃包住每個月還有兩塊大洋的薪餉,大飯館裏迎來送往的都是有錢有權的人,說不定搭上關係以後對自家也有好處,就算去站墩切菜跟大師傅學份手藝,以後攢好錢自己開個小館子也是個不錯的出路。
一家人開心之餘,媽、老漢兒交待二哥這個機會不容易,以後工作好好幹,爭取早點娶妻生子給家裏開枝散葉,傳宗接代。
二哥在家裏待了兩天,就在父母的催促下回到了飯館,老板兩口子見二哥回來還給帶了些家裏的土特產,雖然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開心收下後擔心二哥不會做事,就安排二哥先跟著跑堂的送送菜,順便跟別人學學跑堂,招呼客人,等後邊學會了再去自己招呼客人。
二哥開始在飯館幹活後,雖然天天忙前忙後一天到晚沒歇氣,但是比起最初在江邊拉纖運貨輕鬆多了,幹活不偷懶不說,沒事還總幫飯館內的人洗個碗,擦桌子搬板凳,洗洗菜啥的,很快跟別人熟悉起來,飯館裏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沒有一個不喜歡他的。
二哥幾個月下來的迎來送往眼力見和心思也跟小男孩的雞雞一樣——見漲!心裏感激兩口子的照顧,見到老板兩口子都是張嬢嬢、周叔叔的喊。老板兩口子看在眼裏也覺得二哥人踏實,平時對二哥生活上也多有照顧,每月說好兩個大洋的工錢之外還私下多給了一個,算是對他的獎勵。
二哥的心願其實也簡單,在這裏幹活始終不能幹一輩子,早點學好手藝,攢好錢出去做生意、賺大錢,有個自己的飯館自己當老板才是最好的。這些事情二哥沒跟任何人說過,迎來送往,端茶送菜終究隻是混口飯的手段,遠遠談不上手藝,最好還是要學會炒菜有份手藝,這樣才有起碼的立身之本。
但人家大師傅可不會隨隨便便就教你,有句話叫: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各個都把手藝藏得跟金元寶似的,輕易不傳授,隻教些切菜配菜的雜活,配料的時候都是一個人。
二哥除了每個月的兩個大洋雷打不動的攢下來,飯館老板張嬢嬢和周叔叔每月多給出來的一塊錢二哥也沒亂用,買來好煙放身上,休息的時候就拿出來到處發,尤其是廚房裏的幾個大師傅。晚上下了灶,大師傅休息的時候,有事沒事也給打二兩散酒拉拉關係,想著慢慢來,反正火候到了豬頭爛,關係好了事好辦。
前前後後幹了快三年,前麵堂子裏的東西該會的都學會了,廚房大師傅的關係也越拉越近,二哥幾年下來幹活不僅熟練出色,心思活泛嘴巴甜,人長得也越來越精神,平時跑堂招呼客人的時候迎來送往認識了不少人,加上為人本份老實,飯館老板兩口子是看在眼裏,記在心上,越來越覺得二哥這小子順眼的不行,動了將二哥收成幹兒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