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他向陳縣長微微探身:“縣長,您要是肯重組保安團,我們大哥說了,願意為您效勞,您指哪兒,我們打哪兒。為的就是讓弟兄們能夠光明正大的見人,不再被人戳著脊梁罵土匪。”
唐安琪旁聽至此,有點發傻——他記得戴黎民可沒讓虞師爺許這個大願,虞師爺看著文質彬彬,沒想到還真有主意。
而陳縣長內心的最柔軟處被虞師爺戳中,立刻心動複心動,把身下椅子一直拉到對方麵前,要做一番秘密的長談。
這兩人一直談到正午時分,還沒有得出結論,隻好先去共進午餐。
午餐很豐盛,大圓桌子上擺滿了肉菜。三人不分主次的圍坐下來,唐安琪剛要抄起筷子,不想陳縣長忽然說道:“且慢!待我進行餐前禱告!”
唐安琪一怔:“縣長是……基督徒?”
陳縣長一上午說了太多的話,這時就有些嗓子啞。對著唐安琪一點頭,他清了清喉嚨,想要說話,可是話未說出,他又咳了兩聲。
唐安琪在假洋鬼子的家庭中長大,雖然不是虔誠的宗教徒,但是耳濡目染,很懂這一套禮儀,此刻就自告奮勇的說道:“縣長,讓我來吧!”
虞師爺不明所以,但是也不多問,效仿著那二人做出禱告姿勢,同時就聽唐安琪朗聲說道:“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你的名被尊為聖,願你的國來臨,願你的旨意行於地,如於天。感謝主賜給我們清蒸鯉魚、水晶肘子、小雞燉蘑菇、涼拌藕片、油炸花生米,以及……”
他睜開一隻眼睛偷偷掃視桌麵:“……以及麻婆豆腐。這飲食使我禸體上的疲乏得以消除,讓我的身體日日健康。榮耀歸於父及子及聖靈,從今日到永遠,世世無盡。”
他在飯菜的香氣中咽下口水,拖著長聲結束了祈禱:“阿——門——”
陳縣長長舒了一口氣,睜開眼睛轉向唐安琪:“難道你真的也是土匪?”
唐安琪歎息一聲:“縣長,要說我的身世,真是一言難盡,還是邊吃邊談吧!”
在飯桌上,唐安琪向陳縣長講述了自己的倒黴遭遇。陳縣長作為一名聽眾,很為唐安琪感到惋惜;而虞師爺靜靜旁聽,發現唐安琪舉止大方、口齒伶俐,在某些方麵,倒是個很大氣的樣子,似乎比戴黎民更體麵。
不動聲色的掃了對方一眼,他在心裏作出評價:“可造之材。”
到了下午,虞師爺和陳縣長談到了一定的程度,雙方心裏都有了數,虞師爺便打算告辭。在他臨走之前,陳縣長好奇的問道:“虞先生,我很不懂,難道你就不怕我翻臉無情,讓人把你們盡數抓到牢裏去嗎?”
虞師爺沉吟著沒有說話,唐安琪搶著答道:“縣長,有一個成語叫做‘窮凶極惡’,土匪就是窮凶極惡。保安團都不敢上山來打我們,難道縣長會有錢不賺,替保安團出頭剿匪?”
虞師爺等唐安琪把意思都說完整了,這才低低嗬斥一聲:“安琪,對縣長要有禮貌。”
陳縣長沒說什麼,心裏有點亂。默默無聞的清靜久了,忽然來了這麼大的一檔子事,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做夢。
第9章 家園
虞師爺成功的和陳縣長建立了友誼,在長安縣城又過了一夜,他在翌日清晨坐上馬車,帶著唐安琪和兩個小嘍囉打道回府了。
他給唐安琪買了一紙袋硬糖塊,想要留給對方回去慢慢吃;然而唐安琪坐在車裏無所事事,牙口又是特別的好,這一路就聽他滿嘴裏嚼的咯咯蹦蹦,經過那處土崖之時,虞師爺特別留意了他的神情,結果發現他麵無表情,是吃迷了心的模樣。
及至馬車進了小黑山寨子裏,唐安琪第一個掀門簾子跳下去,四處找水喝。一隻小鐵桶放在一塊平整青石上,唐安琪見是滿桶清水,便把腦袋插|進桶裏痛飲;正是喝的痛快,冷不防忽有一雙手臂環到自己腰上,拔蘿卜似的就要往起拽。他猝不及防的嗆了一口,隨即起身回頭怒視:“騷狸子,你皮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