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是個年輕女孩,聲音脆甜:“你說的是哪個火車站?霖市有北站和南站和總站三個火車站呢。”

薛離衣從胸`前衣襟裏掏出那張紙,由於一直低著頭,幾乎是畢恭畢敬的呈了上去,就差一句:陛下,再來一杯吧。

“d662?你等會我用手機給你查一下……查到了,你這個得去霖市總站。”女孩伸手一指:“呐,你往前直行一百米,有個公交站,坐311到大學城地鐵站,再倒地鐵三號線,就到霖市總站了。”

薛離衣:“……”

女孩看她不回答,還以為是說的不清楚,又重複了一遍,甚至從包裏左翻右翻翻出一支圓珠筆在那張紙條上標注了路線。

薛離衣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雪白的緞麵早就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她雙眼劃過一絲熟悉的茫然,而後抱拳長長揖了下去:“請問姑娘,何為公交與地鐵。”

女孩:“你是鄉下來的吧,沒坐過公交和地鐵?”

薛離衣貝齒輕咬了一下下唇,極緩的點了一下頭。

女孩這才意識到自己心直口快,忙解釋道:“那什麼……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家裏也是鄉下的,沒坐過公交和地鐵也沒什麼的。要不我送你過去公交站吧,正好順路。”

薛離衣又是一揖,感激道:“有勞姑娘。”

女孩皺眉看著她,到底還是沒有說什麼,就當她在玩cosplay吧。

那女孩把薛離衣送到公交站就離開了,時間還早,站牌隻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或站或倚,隻在剛開始抬眼好奇地打量了一會兒,然後繼續劃拉著屏幕做低頭族。薛離衣的大腦在慢慢處理從昨夜醒來到現在接受到的信息,她被靈修小師叔不小心炸暈了,這應該就是師父所說的外麵的世界了吧。比山上的房屋高,比山上的人多,比山上看起來繁華,可她怎麼看怎麼覺得還是滿山的雞豚狗彘、豺狼虎豹看著順眼,眼前這些人說不上什麼感覺,好像身上都有一層無形的隔膜,無聲且冷漠的拒絕著靠近。

薛離衣連帶著對他們手上那件會發光的寶貝也失去了興趣。

還有這滿地跑的大鐵盒子是怎麼回事?說好的寶馬雕車香滿路呢?說好的火樹銀花不夜天呢?有他們這麼坑徒弟的麼?

311到了,站牌候著的人一一上車,胡子拉碴的公交司機大清早也沒什麼力氣喊,隻瞪著一雙眼白多於眼黑的渾濁眼睛,一臉凶相地盯著刷卡器和收銀箱。

當薛離衣站在前門,手足無措的把元嘉年間大通錢莊發行的銀票重新塞回去的時候,司機從口袋裏掏出張城市卡在刷卡器上刷了一下,朝她擠擠眼,原本凶煞的麵容顯出幾分難言的柔和來。

車開動了。

薛離衣臉色沉痛的一揖到底,為自己以貌取人感到十分的羞恥。

然後黃花魚附體似的,腳不沾地麻溜地就往裏躥,坐在了靠門最近的位置。

她左邊坐的也是個二十來歲的女生,那女生原本在低頭聊微信,乍一抬頭習慣性往旁一瞅,嚇了個膽戰心驚,從包裏飛快的掏出包紙巾,遞給cosplay的薛離衣,說:“同學,你臉色白得太嚇人了,滿頭的冷汗,是不是生病了?”

薛離衣正強自壓著上腹突然泛起的惡心,汗水已經糊住了眼睛。她吃力的擺擺手,示意無礙,然而卻不敢說話,隻因喉間泛起的嘔吐感太過強烈。

她接過紙巾擦了擦臉上的冷汗,看著車上其他神色如常的乘客,眼中寒芒一閃而過。

——此鐵盒定有古怪。

她不動聲色的身子往前傾了傾,雙腳一前一後,移到了座位外,如同最迅猛的獵豹做好了最好的迎戰準備,同時指縫間扣上了兩枚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