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覺得有何不滿?”
母後的聲音淳厚,將我的視線從窗外拉了回來。我望了眼宮女們高高捧在頭頂的綢緞,搖搖頭:“並無。”
“那就這樣吧,打賞下去。”母後揮揮手,令她們都退下。
這批綢緞都是萬壽節給宮眷趕製宮裝用的,織造局費了不少心思,可我覺著看來看去無非是那幾種紋飾,乏味,隻要衣能蔽體怎樣都好。
環視周圍宮女的穿著,無一不是青藍的長袍外罩坎肩,刻板極了,我忍不住問:“為何我們都用綢緞做衣裳?甚少用紗絹或絲棉的衣料?”
母後端茶抿了一小口,指尖上的護甲釉光閃亮,過了會說:“是祖宗定的規矩。”
什麼祖宗,不過是攝政王罷了。我在心裏默默表示不屑。
母後又說:“緞料的衣裳,配上青、藍、赤、黑這樣的色彩才顯得莊嚴,厚重的衣料方能禦寒。倘若在濕熱的南方,自然穿不住緞服,那些地方的漢人穿絲絹或棉麻的衣裳也是被允許的。朝廷雖然是我們的,但我們對異族百姓也算寬容。”
“寬容……”我無意識地低聲重複這兩個字。如今才開始寬容麼,會不會太遲?
母後語氣平淡說道:“皇上,朝堂之中,各方勢利相互牽製是好事。勳舊大臣固然有他們堅守的緣由,若想放寬逃人法,還需從長計議,切忌操之過急。”
“是。”我畢恭畢敬應道,想來她今日也不是專程請我來看衣裳布料的。隻因這幾日與呼延為首的大臣們鬧得不好看了,才令母後擔心。呼延宗室襲鎮國將軍爵位,如今的呼延將軍正是我的國丈大人。可惜,他們全家我都不喜歡。當然,這種任性的話我不能說,連在麗妃麵前也不能說。
從慈寧宮出來遇上一陣風,冷不丁打了個噴嚏,齊安趕忙給我披上鬥篷,口裏念叨:“萬歲萬萬歲。”
秋意落索,整方天都是陰沉沉的。齊安扶著我上輦車,問我要往哪裏去。我迷茫地環顧偌大的皇宮,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要去做什麼。突然想起那隻手在我手心慢慢劃出來的字,心癢難耐。我莫名奇妙欣喜了一陣,對齊安說:“去擷華殿。”
齊安扯開長音喊道:“起駕,往擷華殿——”
婉轉的聲線傳至很遠很遠,宮人們紛紛躬身退避。
明黃的簾子被風高高撩起,又撲扇著落下,拍打出一陣陣悶響。隔牆吹過來一些幹黃的小樹葉,碎碎的如花屑一般湧了過來,落滿我一身。於是拽著鬥篷撣了幾下,涼風便無孔不入地裹滿了全身。我心裏有了盤算,不動聲色地將鬥篷摘了。
直到進了擷華殿,齊安驀然發現鬥篷落在車上了,命人回去取。我咬著牙頂風前行,幾乎是蠻橫地將齊安一行人甩在了後頭,徑自往殿裏去。
如嬪喜出望外地迎了出來,微微抬手似乎怔了一怔,又收回手去,蹙眉念道:“這些奴才怎能這樣大意,天兒涼都不給皇上備上鬥篷。”
“是朕落在車上了,不怨他們。”我笑嗬嗬說道,搓了搓冰涼的手,往鋪著團花大褥的炕上坐去,“朕聽聞如嬪近日裏學寫字學得廢寢忘食,特來瞧瞧。”
如嬪掩口笑起來,如春花照水般明豔,“才學了幾日工夫,都不能拿出來見人,哪裏敢汙了皇上的眼。”
“都學了什麼字?”
“摹的弟子規,臣妾都不識得幾個字,隻管摹個樣子。”
“也好,認個人也得先熟悉熟悉樣子。”後宮佳麗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