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除了搶著付帳時的“勇猛樣”,她的儀態其實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簡直令人一見之下對世界頓起悲憫之心。而且她說話聲極纖細,仿佛那話不是說出來的,而是靠呼吸吹送出來的,飄飄忽忽。正因此,她很早便獲得“蚊子”的外號。第一次和眉的朋友聚會時有人倡議:“趕緊點一支蚊香。”我不解地顧盼,噢,原來眉正發言呢,蚊子在談藝術呢。她畫畫的朋友們想她,便說:“蚊子好久沒從家裏飛出來了。”
聽見眉的聲音,我都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放輕腳步,就像生怕驚動了畫中人一正如她也不願驚萍這個世界一樣。別以為我的描述很過分,其實我隻想給眉一種放任的自由,你隻有背對著她,她才能兌現在這個世界上一當你一轉身,她或許就消失在空氣中了。水月鏡花。誰能了解她的想法以及她那隱秘的生活?你稍不留神,她便會被一張紙、一縷風抑或某個機遇席卷而去。
我這樣描寫一位叫眉的北京女孩,別人看來也許有點誇張。好在對於盾,除了我之外,還有其它證人。河南一家雜誌來京城舉辦作者招待會,我領眉去玩。眉,那天正感冒,像林黛玉一樣蹙著眉頭咳嗽,引得眾人像看一幅仕;畫般看她。真讓人心疼喲。一位女編輯和眉聊天,越湊越近,好不親熱一真應驗了“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的典故。到終了聽那位女編輯解釋才恍然大悟:“她說話這麼輕,我簡直是下意識地往跟前靠。簡直是耳語。”
或許我內心有一堵空白的牆壁,這構成我長期的孤獨。我多希望能在上麵張貼一幅畫抑或供奉一個模糊的影像一哪怕她與我的生活無關,僅僅讓我能在心裏想一想就足夠了。我相信自己是為美而存在的,我的文字生涯也傾向於浪漫主義的激情,正如普希金一首詩的標題一《美人啊,請讓我為你歌唱》,我對生活所求不多,但這恰是一位詩人渴望擁有的權利。如果我夢見過畫中人,她就是盾。畫中人是我的浪漫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