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 31 章

午飯時分,王雪照和大家一起吃到了豆腐。

不過,知青們沒有太多的做豆腐的經驗,現在也沒有石灰水、鹵子之類的……

昨天田麗和麥燕強做豆腐的時候,是用鹽和醋來替代鹵子的。

這就導致了,豆腐不像點了鹵子和石灰水以後凝固的那樣,是方方正正的,結結實實的。

知青們自己做的豆腐凝固了,也成型了,就是質地比較鬆散。

烹飪好了以後,幾乎沒有一塊是完整的。

說它是豆腐也可以,說它是豆腐渣也沒錯。

豆腐呢,烹飪的時候不放油又不好吃。

許雲山走到陳與舟身邊,“你這人挺有意思的哈,人家大老遠來找你……又正好是這個點兒,你也不問問人家吃飯了沒?”

被昭昭的笑容給迷得七葷八素的陳與舟徹底呆住。

他怎麼就忘了這一茬兒?

急得他一蹦三尺高,朝著王雪照離開的方向衝了過去,還跑出了一道殘影!

可是!

當他追究過到大馬路上的時候,王雪照已經不見了,正好有輛公共汽車朝著遠方駛去……

氣得陳與舟要命,回去揪住了許雲山的衣領子就單方麵揍了他一頓。

鼻青臉腫的許雲山怒吼道:“狼崽兒你踏馬是不是有病!”

本來都已經沉著臉走開了的陳與舟又衝了回來,重重踹了他一腳。

許雲山吃痛,暗罵了一聲有病,不敢說出口了,唯恐又捱揍。

王雪照不會捱餓。王雪照沒打算讓大家回答,而是提出另外一個問題,咱們去年獲得了蔬菜豐收,大家全都親身體驗過了吧?”

眾人齊齊點頭。

“那些蔬菜種籽,在咱們農場裏大放異彩……”

“可大家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本地老百姓很少種菜?”

大家齊齊愣住。

宋成粵小小聲說了句,“因為大西北的水土條件不是很好。”

王雪照肯定了宋成粵的回答,“是的,因為大西北的水土條件不是很好。”

“也加上資訊不到位。”

“我們是外來者,來到這裏以後,大家首先想到的是要怎麼融入這個環境……而不是改變這個環境,這其實是我們的固化思維。”

“所以大家都沒有想到,其實還可以利用大西北短暫的雨季,來種植南方的快熟蔬菜。”

知青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王雪照繼續說道:

“在去年夏天的那場種菜戰役裏——”

“我們種的雞毛菜,沒經過育秧的話,大約30-40天成熟,經過育秧的雞毛菜,最快22天就能收獲,超過30天它就老了,不水嫩也不好吃了,對吧?”

知青們連連點頭。

王雪照提問,“那麼還有哪些蔬菜的生長周期短,能讓我們在短暫的雨季裏,抓緊時間多種幾茬呢?”

知青們踴躍發言,“在三個月的雨季裏,大白菜能種兩季!”

“蘿卜挺好的!蘿卜纓子也能吃,就是不能扯太多,扯太多,蘿卜就不長了!三個月的雨季,蘿卜也能種上兩茬!”

王雪照給予了肯定。

然後她又問大家,“那我們可不可以改良現有的蔬菜,比如說,爬藤類的蔬菜,咱們隻來得及種一季……”

“那我們有沒有可能,嚐試著讓它們的藤長得短一點兒,果實結得大一點兒,生長周期快一點兒,或者更加適應大西北的環境和氣候,最好冬天也能長呢?”

知青們目瞪口呆。

好一半兒,姚若男才小小聲說道:“那不就是……關教授的研究嗎?”

“關教授一共做了六期蜜瓜實驗,將好多不同品種的蜜瓜嫁接在一起,得出了新品種的蜜瓜……”

“咱們的溫棚裏,現在還種著關教授的六期蜜瓜秧苗呢!”

王雪照朝著姚若男豎起了大拇指,然後對大家說道:“這就是溫棚存在的意義。”

知青們陷入沉思。

先前大家被王雪照給催著、管著,像趕鴨子上架似的,一刻也不停地勞動、學習……

對她有怨言的人不少。

隻是看在這個農場確實在她的管理下越來越好了。

大家才沒說什麼的。

而王雪照厚著臉皮找譚司令要來的溫棚……

說實話,大家都把這裏當成暖冬福利。

大冬天的,呆在溫棚裏都不需要烤火!而且溫棚裏的自留地還能產出新鮮的蔬菜!

但直到今天,知青們才意識到——

這個溫棚,似乎並不隻是大家冬日樂園!

王雪照開始了解說,“現在這個溫棚,咱們隻能以幫忙的性質,替關教授、華教授試種植他們的農業科研成果。”

“他們是研究蜜瓜的,是研究棉花的……這當然很好,也是民生相關的農產品嘛!”

說到這兒,王雪照話風一轉:

“可是,大家不想吃上大米飯嗎?我們能不能在缺水的大西水種上水稻呢?”

“啊對了,種植水稻需要大量的水,大西北最缺的就是水,對吧?”

“那我們能不能研究出旱稻?不需要大量的水也能種出稻子,也能讓大家吃上自己親手種出來的大米飯呢?”

“蘑菇菌子隻能在溫暖潮濕的地方生長,那我們在大西北能種出來嗎?”

“竹子可是個好東西,它是一年生草本植物,隻要溫度濕度合適,它一夜之間能躥高好幾米,是絕佳的建築材料,它可用來編織筐子籃子,冬天還能拿來當柴火來燒,竹筍還是特別好吃的菜……大家不想改良竹子,讓我們在大西北也種上竹子嗎?”

眾人全都驚呆了。

王雪照的發言,振聾發聵,直擊人心!

知青們齊齊陷入沉思。

在這之前,大家被王雪照逼著學習……

已經學會了比較基礎的《西北地理》、《植物嫁接原理》、《酸堿土壤性質原理》、《常見土壤病與植物病蟲害的治理》和《基礎植物學》等等。

如果他們完全不懂這方麵的知識,聽了王雪照的話,隻會笑她癡人說夢。

現在?

王雪照的話卻讓大家有種……

是啊,為什麼不可以?

明明有很多種辦法可以嚐試一下的想法。

去年雨季時,他們已經在大西北種活了南方特有的蔬菜,長勢喜人!

那為什麼不敢暢想一下,他們可以在大西北,種活更多的南方植物呢?

早上出門的時候她就買了幾個饅頭,還帶了一壺涼白開。

再說了,她沒想到來軍營要花那麼長的時間……

就算陳與舟要帶她去吃飯,她也是不同意的。

她坐在公共汽車上,就著涼白開啃了一個饅頭,就算是吃過了午飯。

一直到下午快五點了……

王雪照才終於抵達了北大。

同樣的,北大校門口也有戴著紅色袖章的人把守。

王雪照拿出介紹信給他們看,又拿出自己的農場工作證,很順利進入了北大。

隻是,北大校園太寬廣,幾乎無人。

過很久很久才能見到一兩個戴著紅袖章匆匆走過。

可這些人也不認識姚若男和秦宇新。

王雪照在校園裏轉悠了一個多小時……

一直沒找到人。沒了燒餅的幹擾,化肥的氣味變得明顯多了!

雖然說,這裏本就是大貨車集結點,可能正好是拉化肥的車經過這兒……

但指不定就是梅局長倉庫裏的那二十袋化肥呢!

王雪照決定找一找。

這個地段是個麵積超大的平地,常年有大貨車來回在這兒行駛,早把地麵壓得平平的。

此刻亂七八糟停著十幾輛運輸重卡,另有人力板車、獨輪車什麼的。

王雪照循著味兒找到,最終她和小夥伴們停在了一輛板車麵前。

板車上堆滿了整齊又沉重的東西。

或者是水泥、或者是麵粉、或者是化肥……

總之,碼得整整齊齊的。

麵上罩了一層黑色氈布,將下麵的貨物罩得結結實實,什麼也看不見。

王雪照伸手戳了一下。

手感……

總之就是袋裝的粉末狀物質。

當宋成粵準備打開黑色油氈布時……

有人製止了他,“哎,你們想幹啥?”

王雪照扭頭一看,還遇上熟人了——梅局長的小舅子胡豐收!

胡豐收也認出了王雪照一眾,他神色揶揄,“你們這是想幹啥?偷人家東西?”

王雪照道,“這是什麼?”

胡豐收,“我哪兒知道?”

王雪照,“是你的?”

胡豐收,“呃,不是!我就在這逛逛……”

王雪照,“那你怎麼知道,這些東西不是我們的?”

胡豐收笑了,“這些貨物怎麼可能是你的呢!明明……”

王雪照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是化肥。”

胡豐收臉色一變。

王雪照又問,“化肥又不是日化產品,產生不了個人利益,你要化肥幹什麼?”

胡豐收沒吱聲。

他是平縣供銷社業務員,但業務量一直不太行。

前段時間,他敏銳地覺察到,他姐夫梅西安好像成了大紅人。

好多人趕來見他,聽說是為了一批化肥來的。

而他姐夫更是為了保持這批化肥,直接把東西收進了物資局的小倉庫裏藏好了。

胡豐收覺得,這些化肥一定著過人之處。

聽說數量也不多。

如果搞到手,囤起來……

說不定後續還能賣個好價格。

以及,昨晚也有人來打聽這批化肥的下落……

這讓胡豐收覺得,必須要馬上動手了!

於是他立刻拿出偷配好的鑰匙,半夜打開倉庫門,把化肥全搬走。

他打算把這批好東西放在他平時囤貨的地方。

但這玩意兒味道太大了。

胡豐收就想著,先放在外頭散散味兒……

他沒想到,竟然等來了王雪照一眾!

他更加沒想到,王雪照都沒揭開油氈布,光是聞到了味兒,就知道這是化肥!

一時間胡豐收又急又羞,還無話可說,“你說什麼啊……什麼個人利益哈哈哈哈……我都不懂你在說什麼。”

王雪照說道:“你現在還回去,我看在梅局長的麵子上不告發你。”

胡豐收立刻開始左右搖擺。

一方麵,他想,要不就順著小王給的台階下來好了,保住他的鐵飯碗工作才要緊!

另一方麵,他又想,小王她們是外地人,他一本地的,還能被個外地來的給威脅住?

他內心天人交戰,不知如何是好。

正當胡豐收拿不定主意的時候——

貨車集結處突然來了一群人。

竟然是梅局長!

梅局長正被氣得半死,逢人就問,“你們有沒有看到二十袋化肥?”

胡豐收見勢不妙,拔腿就跑!

王雪照朝著宋成粵使了個眼色。

宋成粵會意,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胡豐收,“別跑!”

王雪照則大聲叫喊,“梅叔!我們在這!”

梅局長聞訊趕了過來。

王雪照,“在這裏!”說著,她還拍了拍板車上的油氈布。

梅局長已經看到了和宋成粵扭成一團的胡豐收,然後快步走到板車那兒,伸手一摸貨物……就什麼都知道了!

氣得他上前去,一把扯開宋成粵,掄圓了胳膊一巴掌扇在胡豐收臉上,“胡豐收!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

後來宋成粵在清華等王雪照等了很久很久,見她遲遲不歸,怕她出事,急得要命,就找來了北大。

就這樣,王雪照在北大校園裏居然遇到了宋成粵!

宋成粵見王雪照無事,一顆心兒終於安定了下來,然後又不可思議地問她,“你一大早八點鍾過來……到現在還沒找著他倆?”

王雪照:……

可她也不好解釋她上午去找陳與舟了啊!

她甚至都不能說出陳與舟的存在。

最終她隻能違心的點點頭。

宋成粵埋怨道:“我看你平時也挺聰明的,今天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找個人也找不到?”

剛說到這兒,宋成粵突然意識到什麼,麵色瞬間慘白,“雪照!你、你找了他倆那麼久也沒找著你……你、你說,他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王雪照也被嚇一跳,急道:“你可別嚇我啊!”

正好這時,有人從遠處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雪照!成粵!”

王宋二人定睛一看——

來人正是秦宇新!

王雪照和宋成粵這才齊齊鬆了口氣。

秦宇新跑到二人跟前,喘了好久的氣兒,這才平靜下來,拍了拍宋成粵的肩膀,說道:“我和若男……隔老遠看到雪照在這附近轉來轉去的,總覺得像、又不敢認……”

“後來看到你了,才知道真是你倆!”

“我立馬就跑過來了……就怕你倆走遠了。”

“快!你倆跟我來。”

說著,秦宇新帶著王雪照和宋成粵七轉八彎地繞了好長一段路,走了差不多快半小時,才走到一幢高樓前。

王雪照說道:“隔這麼遠……也難為你倆能看到我倆了。”

秦宇新看了看左右,直擺手,“別提了!哎,咱們上去再說。”

王雪照和宋成粵對視了一眼。

大家好歹是一塊兒工作了很久的夥伴,彼此之間都很熟悉。

北大校園裏空蕩蕩的,秦宇新卻還要東張西望?

這樣子,分明就像是……

秦宇新或者姚若男遇上了什麼不好的事兒似的。

王雪照和宋成粵跟著秦宇新上了樓,一直來到天台。

姚若男急急地迎了過來,一把抱住了王雪照,哽咽著喊了一聲“雪照”……

王雪照愣了一下,掙脫姚若男的擁抱,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問道:“若男,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秦宇新說道:“若男,你先帶他們進屋裏去。”

姚若男抹了把眼淚,拉著王雪照急急地朝著天台上的一排屋子走去。

王雪照一邊跟著姚若男走,一邊回頭看了一眼,發現秦宇新將天台的門關上,還在門板下拉了根繩子?

她又順著那根細繩看去,發現秦宇新做了個機關——大約是這門要是被人推開了,就能帶倒一把椅子。

王雪照心裏開始不安,心想這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她跟著姚若男進了屋,發現這是一間雜物房,裏頭堆積著好多摞起來的課桌和椅子。

在靠近門口的位置,放著秦宇新的鋪蓋;

宋成粵沉默了一路。

剛才車隊一到,蔣大姐隻是問多了一句蓮姣你怎麼來了;

趙蓮姣立刻對蔣大姐說,昨天宋成粵對她怎麼了怎麼了,今天也是宋成粵帶她回來的,她甚至還胡說八道什麼宋成粵打算和她結婚成家……

宋成粵被氣得七竅生煙,什麼也顧不上,就飛快地跑來找隊伍。

他真的被趙蓮姣給搞怕了!

第 32 章 第 32 章

聽說了宋成粵的遭遇,王雪照整個人愣住了。

其他的小夥伴們也是目瞪口呆。

主要是,大家都認識趙蓮姣。

大家都知道,趙蓮姣雖然奸滑勢利、還愛占小便宜,但應該不至於……就變成了宋成粵嘴裏的樣子吧?

可是,宋成粵是個什麼樣的人,大家就更清楚了。王雪照去找媽媽了。

談露和暢暢剛剛才安頓下來。

談露選了一間客房。

因為客房是用家庭房改的,放下兩張單人床也綽綽有餘,還有很大的空間可以用來儲藏她的私房——那些比較珍貴的滋補藥材。

談露問王雪照,“在你們這兒吃住得花多少錢啊?”

王雪照答道:“客房八角錢一天。夥食的話,是按我們農場的人均口糧來算的,差不多一個月六塊五。”

談露在心裏算了一筆賬——她和暢暢在這兒吃住,一個月隻花24元的住宿,外加每人6塊5的夥食,合計37元錢一個月。

談露連連點頭,“還挺實惠!一會兒你給我辦個手續,我和暢暢住一年!”

王雪照道:“先續半年吧!”她其實並不希望媽媽留在這兒過冬,確實太冷了。

但談露不同意,“我就續一年!”

王雪照歎氣。到最窮最偏僻的地方去,好好建設國家,這本來就是姚若男的初衷。

當初她剛下鄉時,也跟人說過實話……然後被人嘲笑。

就像現在裴霖的譏諷一樣。

但後來,姚若男遇到了王雪照,又和109農場的知青們慢慢有了共鳴。

她也就不再對自己的初衷感到羞恥了。

現在,她可是在首都!

這個裴霖自己還是宏小兵呢,這政治覺悟怎麼這麼低啊,居然還嘲笑她?

姚若男生氣了,她和秦宇新埋頭工作,再也不想理會裴霖。

裴霖呢,估計是自尊心挺強的。

他用熱臉貼了姚若男的冷屁股,剛開始還念及救命之恩,到了後來……就有點兒不耐煩了,“姚若男你什麼意思?”

姚若男說道:“我沒什麼意思,我的意思就是——我現在不想談戀愛也不想處對象!我就想好好工作!等我處理完手頭的工作,我就要回大西北去了!這就我的意思!”

裴霖怒道:“那你為什麼要救我?”

姚若男不可思議地反問:“你的意思是,我不應該救你,而是應該眼睜睜看著你去死嗎?”

裴霖,“你要是對我沒意思,你……你會那麼細心地照顧我一整夜?”

姚若男急道:“我照顧你還有錯了?當時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照顧你,秦宇新也照顧你了!再說了,我們農場裏……不管誰生病了我都會照顧他的!”

裴霖也急了,“我不相信你對我沒感情!”

姚若男破防了,“我都不認識你,我……我要對你有什麼感情啊?”

裴霖大約覺得麵子掃地,冷笑道:“好!好……那你這種女人,就是隨便看到一男的,就能貼上去的唄!要不是你同事在,你是不是還想對我做點兒什麼?”

姚若男幾時受過這樣的羞辱?

氣得她一揚手,狠狠抽了裴霖一巴掌,“你這人真是不可理喻!”

裴霖也怒了,朝著姚若男揚高了手。

秦宇新及時過來,把姚若男擋在了身後,“裴霖,咱們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裴霖冷笑,“還說你倆沒有貓膩呢!誰信啊!”

姚若男氣哭了,“你心髒,看什麼都是髒的!”

裴霖冷哼,“我看,也是時候好好調查一下你們倆了……”

“誰不知道現在所有學校全都已經停課了?”

“偏你們還跑來轉移什麼項目……而且還是從大西北來的!真是笑話!大西北什麼情況,你當我是傻子、完全不知道呢?就那麼窮的地方,年年都餓死人……國家怎麼可能把已經停掉的項目轉移到大西北去?”

“你倆……是特務吧?”裴霖冷冷地他倆,露出了不懷好意的表情。

姚若男和秦宇新驚呆了。

幸好當時,有人遠遠地喊了裴霖一聲,好像是有什麼事兒。

裴霖盯著姚若男,一字一句地說道:“姚若男,你可別跑了……”

姚若男強行壓下心中的害怕,說道:“我一個基層農場職工,我來這兒工作,有介紹信在,我為什麼要跑?”

裴霖冷冷地說道:“希望你一直這麼嘴硬。”說完他就一瘸一拐地走了。

昨天晚上,秦宇新和姚若男分別回男女寢室去了。

半夜,有人在女寢室門口喊姚若男的名字。

但由於住在女寢室裏的女青年們,大家彼此之間都不怎麼認識,也就無人應答。

姚若男被嚇醒,久久不敢吭聲。

今天一大早,姚若男把這事兒告訴了秦宇新。

秦宇新也很擔心姚若男出事,兩人一整天都沒敢去實驗室,就找到無人的那幢高樓,先躲了進去。

——因為這幢樓比較高,能看到東門和南門。

二人商量著,先觀察一下,看看裴霖他們那一夥的人是守哪個門的,然後等天黑了,他倆就從另外一個門出去,上清華找王雪照和宋成粵去。

沒想到,王雪照和宋成粵正好今天找了來!

秦宇新在講述的時候,姚若男一直在小小聲哭泣。

王雪照想了想,說道:“這也太危險了!這樣吧,現在正好是飯點,我們馬上走……行李就別拿了,扛著行李還招人注目呢!”

眾人齊齊點頭。

就這樣,一眾四人下了樓,準備離開——

王雪照又叫住了他們,“等等!”

她從斜挎包裏掏出幾個紅袖章,遞給大家。

宋成粵奇道:“雪照!這玩意兒你從哪兒搞來的?”

“在西寧火車站廣場看合門英雄事跡展覽的時候拿的……快,大家都戴好了!”王雪照催促道。

眾人趕緊把紅袖章戴好了,又匆匆往處走。

還好,這會兒天快黑了,視線不好,又正好是飯點,人也少。

大家很快就走到了東門處,王雪照衝在第一位。

隻是,當大家疾步走下台階,已經走出了北大門口時,突然有人喝道:“站住!”

談露讓暢暢收拾客房,她則想要去參觀王雪照的房間。

王雪照領著她去了。

談露看到了一間被收拾得整整齊齊、但落了不少灰塵的屋子。

木板床上放著兩副卷起來、還被包袱布捆得整整齊齊的鋪蓋。

談露第一時間過去摸了摸王雪照的鋪蓋,心疼得直歎氣,“哎喲你這鋪蓋也太薄了!你在這兒就睡這個?晚上不冷嗎?”

王雪照失笑,“不冷的。”

遂解釋道:“我去北京的時候不還帶走了一副鋪蓋嘛!冬天的時候把那一副鋪蓋也墊上,然後我還有一塊羊皮褥子……天冷的時候把羊皮鋪在床上,很暖和的。”

談露不聽,“等咱們的行李托運到了,媽給你鋪床!保證鋪得厚厚的,軟軟的,能讓你睡個好覺!一點兒不帶冷的!”

王雪照笑著說了一聲好。

她小半年沒回來過,得趁著這會兒天還沒黑,趕緊把鋪蓋解開,拿去外頭去拍拍灰、散散捂味兒。

談露過來幫忙。憑什麼入鄉隨俗啊?

這個“俗”,連本地老鄉也不喜歡好嗎?

再說了,大家還沒試過呢!

完全可以先提出大膽的想像,然後去做……在做的過程中,發現了問題、那就決定問題啊!

能解決最好,解決不了,那就用迂回的方式去尋求解決。

一個難題,一定不止一種解法!

漸漸的,知青們的表情先由詫異、變成了釋然、再變成激動,最後變得自信起來。

姚若男說道:“我覺得雪照說得對!”

“我們不應該被局限了思維啊!”

“不是這塊土地上能長什麼,我們就吃什麼!”

“應該是我們想吃什麼,就種什麼!”

“要是種不出來,就問問為什麼!有沒有解決的辦法!”

“能嚐試著種植出來那當然最好!萬一真種不出來的,我們也應該留下點兒痕跡……讓以後的人來解決!”

“就像咱們的地下城一樣,一千多年前的先民們還給我們留下了這麼寶貝的禮物,我們也應該向他們學習,給後人留點兒……知識方麵的遺產!”

知青們紛紛鼓起了掌。

這時,譚司令開口了,“小王,你再給我畫個餅吧!你就說說,你這實驗室建起來以後,要多少才能達到理想狀態?”

王雪照認真答道:“給我二十年,我會把知青農場建成碧樹繁花的漁米之鄉!”

此言一出,所有人全都驚呆了。

譚司令“嘶”了一聲,笑道:“二十年?哈哈哈哈哈……二十年!我都已經死了!看不到了!”

二十年???

知青們麵麵相覷。

說實話,沒人想過要在這麼惡劣的環境裏呆上二十年!

大家都打著如意算盤——先成為國營農場的正式職工,然後再由家裏想辦法,把人從大西北調到家鄉去。

就是家裏沒那麼大能量的,也在盤算著在農場熬幾年資曆,將來以降工齡的方式,調到條件好一點的地方、好一點的單位。

一時間,眾人心裏又開始動搖了起來。

王雪照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年輕人!二十年後,我也才……快四十,不算老。”

“不過,到那時候我應該已經找到了接班人。”

“我可能不會再參與農場的具體管理工作,我會醉心科研……同時,我可能還會致力於推廣咱們知青農場的成功模式!”

“一個小小的知青農場的成功,代表不了什麼。”

“能改變這片天地,讓它成為適合居住的地方,才能體現我們這一代人的價值。”

“我,會堅守在這塊土地上,直到我老去。”

“我,也會親眼見證它的改變。”

不知為什麼——

雖然大家都不太認可王雪照的話,但就是有些……激情澎湃的感覺!

姚若男第一個響應,“我,姚若男,非常同意王雪照同誌的意見!我,願意加入奮鬥!成為新時代、新天地的見證者!”

周士允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再回家鄉的,他也站起身,大聲對王雪照說道:“王雪照!我聽你的!不過我學習成績不太好!注定我會成為你的累贅了!估計以後啊,我的學習成績,比科研還難搞!”

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然而人人的眼角蘊含著淚光。

這……

這可真是一個,讓人難以抉擇的事啊!

和親愛的戰友們一起努力拚搏,一起見證從荒地裏長出一座繁華的城,這個過程……想想都覺得很帶勁兒!

可這又意味著,不但要和家人做長久的告別,而且還會長時間處於饑餓、貧困、勞累的黑暗中。

這時,文濤猶猶豫豫地問道:“王雪照,我、我可以把我媽媽接過來嗎?”

王雪照柔聲答道:“現階段我並不建議。”

“因為咱們這兒目前的生活水平、醫療水平都跟不上。”

“但是將來可以。”

“你看,我們宿舍裏的那些家庭房,可不就是為了迎接來這兒探親的家屬、或者組成家庭的職工們用的嘛!”

文濤放下了心,連連點頭。

林燈燈也猶猶豫豫地說道:“雪照,如果我……以後會調走呢?”

王雪照說道:“真有這麼一天的話,我會替你感到高興,因為你即將和家人團聚。”

“同時我也會為你感到自豪,謝謝你為農場做了那麼多的貢獻!”

“我更加希望你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後,再回農場看看……”

“看看你曾經打拚過的地方,農場的後輩也會感謝你當初的奉獻!”

王雪照知道,強行留人,隻會失去人心。

隻要曾經停留在這裏的人們盡全力參與過建設……

母女倆人一抱著一副鋪蓋下了樓。

沒一會兒,文濤、秦宇新他們也過來曬鋪蓋。

大家嘻嘻哈哈地聊了起來。

劉慧被趕出辦公室後,無處可去,便坐在食堂裏。

聽到了外頭的動靜,她跑出來看了看……

劉慧一眼就看到了容貌美麗、氣質高貴的談露——畢竟在這平均年齡二十歲不到的農場裏,隻有談露看起來年長些。

劉慧盯著眾人,又聽到王雪照喊談露“媽”,頓時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這時,談露正在問小年輕們,“這麼長時間沒回來,我們雪照屋裏全是灰,你們屋裏也是嗎?”

知青們笑著點點頭。

“不如我來替你們撣灰,你們打了水上去洗地吧!”談露爽朗地說道。

知青們搖頭,“不了不了,我們來,謝謝阿姨。”

王雪照笑道:“你們去吧!”

知青們這才向談露道謝,匆匆回去打掃衛生了。

王雪照拿出手帕,給媽媽做了個了“口罩”,

她自己也做了一個,將口鼻遮住,

然後母女倆一塊兒拿著木棍子不停地擊打著平掛在晾衣竿上的棉被。

很快,暢暢也從樓上下來了,“昭昭姐,我來幫你吧!”

王雪照揮手趕她走,“我來我來!你走開些……這兒灰好大!”

談露也捂著口鼻說道:“暢暢你要是幹完了活兒,就去三二四房幫昭昭洗洗地!”

“媽!一會兒我自己去洗地!”王雪照嗔怪道。

可是暢暢已經飛快地跑了。

等到王雪照把鋪蓋處理好的時候,暢暢已經提著水桶來回好幾次,直把王雪照的房間給洗涮得幹幹淨淨……

王雪照滿身滿麵滿頭都是灰,恨不得先去洗頭洗澡。

但這會兒已經到了飯點,她隻好帶著媽媽一塊兒去洗手池那兒洗手。

談露看著洗手池,覺得特別驚訝。

洗手池一共有六個水槽,是用水泥砌的。

有三個水槽上方掛著木牌,寫著“無油淨水”,另外三個水槽上方掛著的木牌,寫著“廚房油葷”。

看起來很好理解——要洗有油的,就在“廚房油葷”這邊兒洗;要洗沒油的,就在“無油淨水”那邊兒洗。

但這是為什麼呢?

談露指著木牌問王雪照。

王雪照笑道:“洗有油的那三個水槽,下水道的水會被收集起來,拿去喂雞喂豬喂驢子。沒有油的那三個水槽,下水道會把水引到後麵去……哪兒種了蔥薑蒜,方便做飯的同學隨手采摘。”

談露恍然大悟。

接下來,談露的注意力又集中在洗手的“水籠頭”上。

談露一早知道109農場不通自來水也不通電,那麼洗手池裏的水是從哪兒來的?

王雪照拉著媽媽過來看——

原來,一旁有兩個大水箱,裏頭穿著滿滿的清水。

他性格溫和,彬彬有禮,對誰都很客氣。

這一路行來,到現在為止大家已經認識他小半年了,從沒聽他說過誰一個壞字。

就連他和周士允因為意見不同而吵過架、動過手……

宋成粵也從未說過周士允一句壞話!

他許雲山也是個很厲害的獵人。

他會造房子,也會拆。

他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做好了機關。

隻要他一拉繩子——

陳俏妞家的院牆就會倒塌。

衣衫不整的她,就會被所有來參加賽馬會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不過,她至少還穿著肚兜不是嗎?

也不算太不堪。

再說了,一會兒院牆一塌,他就衝過去護住她,不讓別人看到她的身體就是了!

這麼一想,許雲山狠著心腸,用力拉動了繩子。

此刻宋成粵正氣得麵色鐵青!

這人吧,一倒黴起來,真是喝涼水也塞牙。

他本想趕緊補好褲子的……

可脫下褲子認真一看——老天,這褲子爆襠的原因,是掛紗呀!

眾所周知。

掛了紗的布料,基本沒有補救的可能性。

也不是不能補,但會很麻煩——得找塊同色的布料當成底子,再把掛了紗的布料縫在底布上……

那現在怎麼辦呢!

也沒辦法啊,隻能補。

於是宋成粵把自己的一隻褲腳剪了下來,準備當成底布。

但這不是一個小工程,而且宋成粵的針線功夫很一般。

他咬牙切齒地飛針走線……

然後,他突然聽到了女人哭泣的聲音,以及細碎奔跑的腳步聲。

宋成粵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他甚至還在想,可能是村裏哪個小孩兒受了啥委屈……

他沒管,隻是心急如焚地希望趕緊縫好褲子。

直到有人推開了院門,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宋成粵被嚇得……捏在右手的針,狠狠戳在自己的左手手指上。

當他看清楚來人正是陳俏妞,且她滿麵淚痕、雙手掩胸……很明顯一副衣衫不整的樣子時,

宋成粵吃了一驚!

雙手一劃拉——

針尖直接從他的手指劃到了手臂上,頓時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在這一刻,宋成粵什麼也顧不上了!

他氣得兩眼通紅,站起身問她,“俏妞,是誰欺負了你?”

陳俏妞嗚嗚地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裏盛滿了驚恐、痛苦、屈辱與絕望。

就在此時,變故再次發生!

也不知從哪兒傳來哢哢哢的聲音……

宋成粵的第一反應就是——完了!這布滿了裂紋的房子終於要塌了!

他急忙喊道:“俏妞!快跑!”

見俏妞呆愣住……

急得宋成粵第朝她猛撲了過去!

他拚命地將她護在懷裏,然後帶著她想從院門那兒逃出去!

隻聽“轟”一聲,建築物轟然倒塌,發出極大的震動與沉悶的聲音。

霎時間黃沙揚滿了天。

可是——

為什麼倒塌的不是那幢布滿了裂痕的房子,而是是院牆?!

宋成粵與陳俏妞驚呆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

兩人同時露出了迷茫、震驚、恐懼、無助的表情……

他們甚至還保持著逃跑的動作——宋成粵以絕對占有的姿態抱住陳俏妞,他將陳俏妞抱在懷裏,一手緊緊地護住她的頭,以防有落石砸向她;一手護在她麵前30厘米左右,以防前方有不明物體倒向她。

而陳俏妞縮在宋成粵懷裏,微微側過身——她想借用他的身軀,掩藏住她的不堪,她的左手抱住他的勁腰、右手抱住他的臂膀……

這其實是標準的求生動作。

可看起來,卻像是——感情甚篤的一對小情侶親密相依偎在一起。

當俏妞家的院牆轟然倒塌的一瞬間,村裏村外都被這動靜給驚嚇住。

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俏妞家。

於是,所有人全都看見了——當沙塵散盡後,一對衣衫不整的青年男女正抱在一起。

談露辦事有條理,王擎天收養的那些孤兒,她以前年年都會見他們一次,所以她今年雖然已經不記得了,但她的筆記本上還注明著每個孩子的出生年月日,多大了,讀幾年級,身高體重大約多少……

談露給王雪照挑了好幾身看起來挺不錯的厚衣裳褲子。

王雪照覺得媽媽的眼光真好!

轉念一想,媽媽出生名門,解放前還曾經是個公費留學生呢!

難怪氣質好,衣品好。

於是王雪照就按照媽媽手裏的孤兒名錄,為那些孩子挑選合適的衣裳。

談露給女兒挑夠了衣裳以後,再一看女兒給那些孤兒挑選的衣裳……不由得笑了。

“我孩子就是隨我!”談露笑道,“哪怕咱們就是分開了,你的眼光也隨了我,選的這些衣裳也算洋氣。”

王雪照抿嘴一笑。

而這時,隔壁倉庫突然發生了喧嘩。

王雪照與談露對視了一眼。

——陶明暖就在隔壁倉庫忙碌呢!她不會出事吧?

王雪照與談露放下了手裏的東西,去隔壁看了看。

還真是!

準確說來,是王九彩在找陶明暖的麻煩。

王九彩是工業櫃台的,平時負責自行車、半導體收音機、縫紉機這些商品的銷售;

而陶明暖是負責日化櫃台的,也就是香皂、雪花膏、洗發膏這類型的商品銷售。

這會兒王九彩正在罵陶明暖,因為陶明暖隻顧著盤點日化櫃的貨,不幫她盤點工業櫃的貨。

王九彩昨天在王擎天家吃了虧,這會兒憋著一口氣要找回場子,便跺著腳地罵陶明暖……

說陶明暖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什麼就該一早溺死在糞桶裏雲雲。

工友幫著陶明暖說了幾句,也被王九彩一塊兒罵了……

陶明暖在一旁委屈得嗚嗚直哭。

談露可不是好欺負的,她皺著眉頭想過去看看,卻被王雪照攔住。

“媽,昨天在我們家……那還是我們的主場呢,王九彩都敢當著我爸的麵,欺負我們。現在,這裏可是她的地盤兒,我們何必在這兒丟不必要的臉!”

“咱們別聲張,先回去想個辦法,爭取一次性把事情處理好。”

“越低調越好,動作越快越好。”王雪照說道。

談露連連點頭。

周士允和秦宇新也吩咐自家組員趕緊吃飯。

霎時間,營地一下子就變得空蕩蕩的。

趙蓮姣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何去何從。

第 33 章 第 33 章

今天這頓飯可不得了!

因為今天是三組成員董建國的生日。

之前大家曾經商議過,輪流做飯時,要遵守什麼樣的規則。

其實最大的難題,就是物資不豐。

討論這個,是為了讓輪流做飯的同學節省糧食。

三人去了菜園子。

真的很難想像,三月份大家來到這兒的時候,這裏還是荒蕪的一片黃砂世界,如今竟然變成了一片綠意蔥蔥的草原。

這明明是個充滿了生機的世界啊!

所以?

入冬以後,就算那些牧草會變黃,也總該留下些幹涸的根莖吧?

為什麼春天知青抵達時,這裏卻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呢?

王雪照問起了陳俏妞這個問題。

陳俏妞答道:“我們這附近的草根,幹透了以後就被人撿回家當柴燒了。”

“遠一點兒的地方,枯草雖然沒人收,但會被會風卷起來的砂子掩埋掉。”

“又或者這些枯草會被大雪壓住,春天雪化的時候它們也跟著腐爛了,全都滲進了鬆散的砂子裏……”

王雪照又問,“聽說以前這附近會有放牧的人趕了牛群、羊群、馬群來?今年怎麼沒見?”

陳俏妞說道:“我聽村長爺爺說,是建設兵團的人不讓他們來。”

“說從今年起,放牧的隊伍不能靠近砂村十裏地。”

“因為要保護知青農場的菜園子!”

“那些牛群、馬群、羊群……要是看到了我們的菜園子,肯定會搞破壞的!”

“雪照你放心,這對放牧的隊伍沒啥影響,不光我們這兒牧草多,其他地方也一樣。”

“而且他們不來也好。”

“他們一來啊盡招狼……”欣慰的是,女兒重視程曉健這件事兒,並且要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主動解決;

好笑的是,她也知道怕危險,還主動提出要看著她……

談露忍不住笑道:“那你也別去井邊啊!”

——枯水期的水井並不危險。

623兵團打出來的水井是長方形的,長約兩米,寬約一米半,井深三米左右。豐水期,水井裏的水位最高不超一米五。現在是枯水期,水井裏的水位大約隻有五六十厘米左右。

王雪照說道:“井邊人多,他隻能跟我說話,不能對我做什麼!”

——現在是枯水期,但也是農忙時期。知青們需要不停地從水井裏取出水,裝在木桶裏,再用驢車運送到麥田那兒去澆灌。

談露說道:“知道了,你和他先走一步,我和暢暢跟著你倆。”

王雪照心下大定,朝著程曉健的方向揮揮手。

程曉健立刻跑了過來。

“王雪照,你找我?”程曉健驚喜地問道。

王雪照道:“是你找我有事兒吧?”

程曉健瞬間漲紅了臉,“不不不……沒有沒有沒有!”

“真沒有?”王雪照問道。

程曉健手足無措。也有一些老人、婦女和孩子留守,但人不多。

見孫秀英回來了……不但被繩子綁著,身邊還有倆穿製服戴大蓋帽的公字押送?

大家驚得目瞪口呆。

好幾個婦女跑了過來問長問短:

“公安同誌,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我們村的孫秀英是犯了什麼事兒嗎?”

“村長!這是咋回事?你們不是下山去接花兒嗎?咦?怎麼花兒一家沒回來?秀英她這是怎麼了?”

“秀英!秀英你到底犯了什麼事兒啊?”

其他的婦女們則嘀嘀咕咕:

“這是怎麼一回事?秀英還真犯了事兒?可她在咱們村裏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連門都很少出,又能犯什麼事兒呢?”

“其實我一直想說,她不出門、不幹活……就憑著讓花兒去上工,掙回來的工分,夠她倆吃麼?”

“你是不是傻?秀英有錢著呢!先前細花說親那兒她就得了一百塊錢的彩禮……”

“這就是問題所在啊!你就沒想過王細花的條件嗎?她長得又不好看,以前沒出嫁的時候,天天被孫秀英拘在屋裏,也不幹活……所以一個不會幹活還長得不好看的姑娘,就因為是被寡婦養大的,有人願意拿一百塊錢來娶她?依我看,要麼就是對方有殘疾人,要麼就是……細花被孫秀英給賣了!”有人大聲說道。

眾人皆盡稱是。

王雪照看著孫秀英,孫秀英麵色慘白,顯然也聽到了這些婦女們說的話。

不過,公安已經交代過村長,所以村長出麵安撫了一下婦女們的情緒,又嚴令大家不要隨意討論。

王雪照帶路,領著大家直接去了孫秀英家。

王明曦則站在孫秀英家門口的那條小河旁,張望了許久。

公安已經開始辦案了。

東西了。”

孫秀英這才看到,戰士懷裏還抱著個極漂亮的小女嬰。

女嬰不哭不鬧,乖巧得很,睜著一雙瑩潤明亮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孫秀英隻看了那女嬰一眼,就再也挪不開眼睛了。

直到年輕的戰士喊了她好幾次,她才回過神,趕緊去煮了一鍋米粥。

倉促之間,米粥煮不爛,她又用勺子頭把米粒壓得爛爛的,混著米湯吹涼了,端了出去。

那戰士手法嫻熟地喂孩子吃粥。

孫秀英又去添了一大碗濃粥過來,讓戰士吃,她則嚐試著喂那個小女嬰。

小女嬰盯著孫秀英,很警覺。

孫秀英喂她吃粥,她不肯吃,還看著戰士露出想要詢問的眼神。

年輕戰士笑了。

他很有禮貌、也很認真地向小女嬰解釋了好幾遍。

小女嬰認真地聽著。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聽懂了,還是看懂了戰士的意圖,小女嬰終於放下防備,很配合地吃起了孫秀英喂過來的米粥。

孩子大約是被餓極了,居然將一大碗米湯吃完了。

戰士也捧著粥碗吃了幾大碗稀粥,簡單地問孫秀英這村子叫什麼,村長叫什麼,下山的路要怎麼走……

吃飽以後,他放下了一點兒錢,抱著孩子準備離開孫秀英家。

孫秀英勸他,“你在我家歇一宿,明天天亮了,我領著你去見村長。”

戰士不同意,“謝謝大嫂了。可你家裏現在就你一個,我在你家過夜……這不太合適。這樣吧,我就在你家門口坐著,天亮以後麻煩大嫂帶我去見見村長。”

就這樣,年輕的戰士抱著小女嬰出去了。

孫秀英有些不放心,追了出去,本想問問要不要讓孩子跟著她在家裏住。

可小女嬰已經很乖巧以抱著戰士睡熟了。

孫秀英隻好回了家,上床睡覺。

可躺在床上的孫秀英,再也睡不著了。

她一直想著剛才的那個小女嬰。

戰士說他們已經兩天沒吃了,可小女嬰依舊幹幹淨淨,白皙漂亮。

小女嬰還很聰明,看著最多也就一歲大的樣子,卻已經會看人臉色了。

再想想徐敏養的那個女孩子……

又幹、又瘦、又醜,還病歪歪的!

哪有這個女娃娃玉雪聰明!

其實讓孫秀英最難受的,不是她在情敵徐敏麵前的一無是處。

還因為——

王梓壽參軍以後,居然每個月都會寄錢給徐敏!

這讓孫秀英瘋狂嫉妒。

她去鬧過徐敏很多次,逼問徐敏是不是還跟她的丈夫有勾連,不然為啥她的丈夫不寄給她、反而要寄錢給徐敏?

徐敏每一次都很耐心的解釋,並且否認王梓壽有寄過錢給她。

孫秀英被氣得不行。

偏偏旁人還都向著徐敏。

孫秀英就在想:如果她也能收養一個孩子……尤其是,收養一個女孩子,就能和徐敏打擂了!

到時候,徐敏養的女兒,處處被她收養的女兒給比下去……

她倒要看看,別人還能怎麼誇讚徐敏!

這麼一想,孫秀英就更加熱切地想要得到剛才被年輕戰士抱在懷裏的小女嬰了。

他飛快地瞥了王雪照一眼,垂下了頭,耳尖緋紅。

從他知道王雪照的父親,是華北軍區司令王擎天開始,他就起了心思。

尤其是,當他被繼母劉慧連累,被記了個大過之後。

被記了大過,等同於斷送了前途……

從今往後他所有的例如“當官出人頭地”的夢想,全都與他失之交臂。

所以他這些天根本懶得去上工。

反正上了工也掙不到太多的錢,不上工也一樣天天有三餐飯吃。

但是,如果能當上王擎天的女婿,那就不一樣了!

當王擎天的女婿、當王雪照的丈夫多好!

首先,王擎天可是連他爸都得退避三舍的大人物!當了王擎天的女婿,他還怕什麼記大過?隨隨便便都能當個大官兒!

其次,王雪照長得多漂亮啊,而且她還才華有能力,娶了她,那多風光!

最後,王雪照厲害,他要是真娶了她,能把劉慧活活氣死!

就衝著這些,程曉健也想試試。

王雪照道:“我可以給你半小時的時間,過了這個點兒,你再想找我也沒辦法了。”

程曉健呆了一呆,苦笑了起來。

果然,王雪照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給他麵子。

見王雪照已經朝著水井房的方向走去,程曉健連忙跟了上來。

“王雪照,你……是哪一年的?”他沒話找話說。

王雪照思忖片刻,答道:“我是五零年的,今年十九歲。喜歡農業科研,愛看書,夢想是把大西北打造成漁米之鄉。目前沒有對象,十年內也沒有想處對象和結婚的打算……怎麼樣,我說得還算清楚嗎?”

程曉健目瞪口呆。

這……

這王雪照一下子就把天給聊死了啊!

程曉健急了,“王雪照,你怎麼這樣啊!你……那你說說吧,你想找個什麼樣兒的對象?”

王雪照說道:“我剛才說的還不夠清楚嗎?那我再說一遍——我目前沒有對象,十年內也沒有想要處對象和結婚的打算。”

程曉健不可思議地說道:“十年不處對象……那十年以後你可就二十九了!”

王雪照點頭,“這很正常。”

程曉健:……

“這不正常!”程曉健焦急地說道,“男女青年十八九歲處對象,談上三四年再結婚,三十歲的時候都已經生了三個孩子了,這才是正常的!”

王雪照繼續點頭,“你說的對。”

程曉健先是一呆,繼而大喜,“所以你……”

“所以我們的婚姻觀念不一樣,你應該去找和你擁有相同觀念的女青年,才能達成一致。”王雪照說道。

程曉健又愣住了。

他深呼吸,然後問道:“王雪照,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對我一點好感也沒有?

他倒是想問,又覺得有些問不出口。

“是!”鋼鐵直女.王雪照直截了當地給出了肯定答案。

程曉健愣住。

他吃驚地看著王雪照。

好家夥!

她也太公事公辦了!

所以她是怎麼知道他對她的小心思的呢?

三人一邊聊天,一邊摘菜。

不大一塊兒,三人的背簍都沉甸甸的。

於是三人又結伴往回走,和值日的知青們一塊兒做飯。

當周士允他們回來的時候,王雪照她們已經做好了晚飯。

主食是蔬菜卷餅——薄薄的麵餅,裏頭鋪上烤熟了又撕去焦衣還擂碎了的青椒泥、清炒大白菜、生黃瓜絲,以及炒香了又擂得碎碎的黃豆末。

吃在嘴裏,口感鹹辣鮮香還嘎嘣脆,可好吃了!

湯麼,就是蔬菜湯。

切塊西紅柿炒成泥,燜煮一會兒後,再把絲瓜塊、雞毛菜什麼的投進去,湯汁酸酸甜甜的很開胃。

歸來的知青們都很興奮。

王雪照一邊給大家分飯,一邊問他們,“發生了什麼事,說給我們這些沒去成的人聽聽。”

最愛看熱鬧的魯娟開口說了起來。

大家直接去了砂村。

來參加賽馬會的人們差不多已經離開了。

村裏人不多。

但結伴而去的知青們,足有一百來個!

大家直接去了許家。

許雲山柱著拐杖從家裏走出來,鐵青著臉問知青們想幹什麼。

周士允氣勢洶洶地說道:“我,叫周士允!”

“我跟陳俏妞不熟!”

“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場工人!”

“同時我也是光榮的無產階級!”

“聽說陳俏妞家房子的裂縫是你弄的?”

“我也沒別的意思,我就想來問問你……當初你是怎麼弄的?”

說著,周士允重重地推搡了許雲山一把,直接把他慣到了牆上!

“還是說,你是這麼幹的?”

“或者是這麼幹的?”

“你看看,你家挺結實的嘛,是不是我沒用力氣啊……這樣呢?”

“或者說這樣!”

周士允每說一句,就提溜著許雲山胸口的衣裳,將他往牆上狠撞一次。

許家人都在,但無人阻止。

村裏人也都圍了過來,大家卻隻是看、無人吭聲。

就連許雲山的媽媽也不說話,坐在一旁默默地淌眼淚。

直到許雲山被打得吐了血——

宋成粵才讓三大寶塔拉住了周士允。

秦宇新告訴許母,平時許雲山是怎麼欺負陳俏妞的。

跌坐在地上的許雲山滿麵慘白。

而整個過程,許母沒有任何言語上的反駁,隻是垂淚搖頭,“我曉得那孩子受了委屈,可我家這個……他真沒壞心,他其實……”

許父打斷了妻子的話,對秦宇新說道:“我們會把許雲山送到他舅舅家去養傷。”

殊不知,趙蓮姣一聽這個車隊是送糧食的,她就什麼也不管,非鬧著要跟車走。

薑幗英怕她出事,還喊來了劉主任、丁書記和蔣大姐他們。

沒想到趙蓮姣把他們仨罵了一頓,還主動爬上了運糧隊的車鬥,死活不下來!

耽誤了車隊不少時間。

最後車隊的人說,要不他們就把趙蓮姣送到青山縣的知青站去。

就這樣,莽撞又無知的趙蓮姣走上了一條茫茫的未知路。

第 34 章 第 34 章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

王雪照和大家已經在這裏慢慢安定了下來。

也就是剛開始的時候,兵團可能是運送物資不太及時。

王雪照向溫政委提了好幾次意見,主要是說水不夠……

後來她又問溫政委,大家的口糧供應到底是怎麼一個標準。

溫政委立刻在給大家開會時,明明白白說了:

“這些水是從井裏打來的,”王雪照指了指不遠處的水井,“瞧,那就是水井。”

“前年我們剛來的時候,這口井還沒打,我們過得可苦了。”

“後來打了這口井,我們才能用上水。不過呢,這兒又分枯水期和豐水期。枯水期的時候,這水井也不好用了,沒水!”

“不過,後來我們又複原了地下城供水係統,就再也不缺水了……嗯,明天再帶你去看地下城,咱們在那兒還有個小型的地下農場。”

“現在咱們在生活上還是喜歡用水井裏的水,因為距離宿舍和食堂近麼!值日的同學會負責打水。”

“現在枯水期,這口水井裏的水估計撐不了幾天,過一段時間我們連生活用水也要去地下城取水了……”

談露點點頭。

她拉著女兒回到洗手池那兒,指著既像水籠頭、又不像水籠頭的竹筒,問道:“這是啥?怎麼用?”

王雪照笑了。

這其實就是農場裏的水籠頭。

用竹子做的。

現在農場還沒有培育出新鮮的竹子。

所以這些竹筒,其實是用報廢的建築材料製成的。

這些竹筒,是以前623兵團工程處,援建109農場宿舍和倉庫時用的腳手架。

後來竹竿裂了,也就不能用了。

這些報廢品也被知青們收集了起來,將一截一截的竹節筒鋸了下來,先變成一個竹杯,再用燒紅了的鐵絲在竹杯底部戳一個不大不小的洞,最後將這底部開洞的竹杯固在水槽上方。

想洗手的時候,就用拿個水瓢,揭開水箱的蓋子,舀上一勺水,再倒進竹杯裏。

細水的水柱緩緩從竹杯底部流下。

趁現在,趕緊洗手啊!

王雪照三下五除二洗幹淨手,又轉頭看著媽媽笑。

談露眼裏露出驚豔的表情,毫不吝嗇地誇獎道:“我們昭昭太棒了!真聰明啊,居然想出了這麼好的流水洗手的方法!”

王雪照啼笑皆非,“媽媽!這可不是我想出來的……是大家一起討論著做出來的東西!”

談露立刻改了口,“我們昭昭,還有昭昭的朋友們可太厲害了!”

這時,知青們上完工回來,也排著隊來這兒洗手。

大家已經聽說王雪照回來了,很高興。

再加上小半年沒見著王雪照了,王雪照在北京家裏也被媽媽給養胖了一點……

以及王雪照和談露實在是太像,隻是談露更高、更瘦,麵相更顯老些,但母女倆的背影也稻像,導致站在她身後的知青們認錯了人,親親熱熱地朝著談露的背影打招呼,“雪照你回來了!哎呀你提前回來了,這可真是太好了……啊?”

然後才發現自己認錯了人。野菜口感苦苦澀澀的。

吃上兩口,他就吃不下去了。

程曉健破防了,氣急敗壞地說道:“王雪照!你們怎麼可以這樣?”

王雪照把蘿卜和兔肉挑出來,放在飯盒蓋上,然後把餅子撕碎,蘸著飯盒裏的紅燒醬汁,吃得心滿意足。

再時不時喝口清甜的蛋皮絲瓜湯……

愜意!

聽了程曉健的話,王雪照奇道:“我們怎麼了?沒餓著你啊!”

程曉健氣惱道:“你們不能這樣!我也是農場職工!我也是無產階級,你們怎麼還搞區別對待?我也不吃野菜!我要吃和你們一模一樣的飯菜!”

“啪!”一聲——

全場安靜了下來。

薑幗英的火暴脾氣壓製不住了,“程曉健是吧?”

“我告訴你!討飯吃,就要有討論吃的覺悟!你以為你是誰?你招呼也不打一聲就來我們109農場蹭吃蹭喝,我們給你一碗野菜,都已經是看在革命戰友的份上了!”

“怎麼?你還看不上野菜?紅軍長征三萬裏的時候連野菜都吃不上呢,你有什麼資格嫌棄?”

“這麼愛挑三揀四的,你不如去蹲監獄啊!監獄裏包吃住,你想住多久都行!”

知青們哈哈大笑了起來。

程曉健又羞又窘,又轉頭質問王雪照,“你做為一個領導,就是這樣讓你的下級欺負人嗎?”

王雪照笑眯眯地說道:“幗英哪一句說錯了?”

程曉健:……

王雪照將自己堆在飯盒蓋上的一大塊紅燒肉,挾進了薑幗英碗裏,“剛才辛苦了,多吃點!”

大家都知道王雪照的飲食喜好,薑幗英也知道,所以沒拒絕。

不過,今天的肉,含量多,她也不缺,便轉頭對周餘平說,“餘平,上回你幫我挑了一擔水……來,這塊紅燒肉給你,當做是謝禮!”

說著,薑幗英還挾起了那塊肥瘦相間還帶著骨頭,油光發亮的紅燒兔肉……肉塊隨著薑幗英的動作,顫顫巍巍的。

程曉健忍不住張大了嘴,恨不得一口叼住。

周餘平一聽,飛快地端著碗跑了過來,往薑幗英麵前一遞,“謝謝薑幗英同誌,下回要挑水請一定要喊我啊,你喊別人我會不高興的。”

知青們哈哈大笑。

薑幗英把肉塊放進他碗裏,也樂得不行。

程曉健又急又氣,還很眼紅109農場裏的知青們,關係居然這麼融洽。

再一看,坐他對麵的文濤正用筷子戳著紅燒肉舔……

是的,文濤在舔肉。

他不吃。雖然犧牲的不是623兵團的大兵。

但設身處地的想,如果真有一天知道身邊熟悉的人不幸去世……

這種感覺可太糟糕了。

姚若男拭了拭淚,說道:“那孩子也可憐,才出世沒多久呢!”

周士允也說道:“那兩個大兵也已經很拚命了嗎?他們就兩個人,幹掉對方十來個……”

魯娟問道:“也就是說,隻有那年輕小媳婦兒還活著?”

胡大牛搖頭歎息,“年輕女人落在那群馬匪手裏,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薑幗英則疑惑地問道:“那對小夫妻是怎麼落到馬匪手裏的啊?”

胡大牛搖頭,“這就不知道了!”

王雪照說道:“我應該知道……不過,我也是猜的。”

眾人看向了王雪照。

王雪照說道:“咱們要是想搭乘順風車去遠的地方,那就得拿著介紹信,去建設兵團的運輸大隊問。能有直接去的,那當然好。如果沒有直達的,就隻能找個就近的兵團。到了另外一個兵團以後,再拿著介紹信去問,再找個距離目的地更近一點兒的地方。”

“其實就是這樣,一趟又一趟的轉車,最終才能抵達目的地。”

“但是在中部戰區醫院,其實沒有這樣的條件。”

“那會兒我和阿蘭從中部戰區醫院回來,特別順利……是因為那會兒馬上就要大雪封關了。來往的運輸車隊特別多,特別密集。”

“我和阿蘭拿張紙,在上麵用毛筆寫著623三個字,隻要一有軍用大卡車路過,我們就舉起那張紙……等了差不多四五個小時吧,還真讓我們等到了623兵團的車!我們才順順利利的回來了。”

“開春以後的情況不太一樣,那兩口子可能是歸家心切,沒有搭乘部隊的車,而是搭地方上運輸車隊的順風車……”王雪照說道。

知青們齊齊緘默。

去年他們一路西行,當然也見識過地方運輸車隊的真麵目。

地方運輸車隊的主管部門,一般都是地方上的縣政府之類的。

司機們不是軍人,沒有組織約束、也沒有嚴明的紀律約束……

他們平時也願意帶人,但得收點兒好處費。

好說話的,給包煙、幾個果子都行;

不好說話的,必須給錢!

還有些心狠手辣的,把人拉到偏僻的地方,然後漫天要價。給得起錢,那就跟他的車繼續走,給不起錢,那就滾下車去!

當然了,之前給的錢還想要回來?

做夢!

要不然,為啥大貨車司機是時下最最最吃香的職業呢!

除去私下倒貨,這賺路費都不知能掙多少!

姚若男突然想起來了,“啊對了!我記得……去年咱們來了這兒,還在廢墟那附近安寨紮營的時候,趙蓮姣來過。”

“那會兒她一來,還搞三搞四的,不但搶了我們的飯吃,還想留在我們這兒……”

“後來她應該是看我們都不理她,不願意接收她,她呢又即將被建設兵團給遣返,然後她就生氣,跟著一隊送糧食的車走了。”

“那個車隊,好像就不是建設兵團的車。”

“當時那些司機上我們這兒討水喝,我還聽到他們勸趙蓮姣,說他們不是去623兵團的,而是去隔壁縣的,跟623兵團是反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