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趙蓮姣不聽,非要跟著走……”姚若男努力回憶起當時的細節。

薑幗英愣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對啊!對對對……我們不是要說趙蓮姣的事兒嗎?”

“怎麼還沒說到呢?”

然後她問胡大牛,“大牛叔……不是,大牛哥,你快說說吧!趙蓮姣她到底怎麼了啊?”

胡大牛說道:“趙蓮姣啊,她應該是瘋了!”

“她……”

看起來,他正準備好好說一說趙蓮姣的事兒,但剛說了個她,就頓住了。

胡大牛看看薑幗英,又看看王雪照,一張大餅臉漲得通紅。

姚若男疑惑地問道:“她怎麼了?”

胡大牛期期艾艾地說道:“沒、沒什麼……反正就是、就瘋了唄!亂說話亂發瘋這樣!”

薑幗英問道:“具體怎麼個瘋法?”

胡大牛支支吾吾,最後被逼急了,才說道:“反正不該你們這些正經姑娘家應該聽的!”

知青們齊齊驚呆了。

薑幗英雙手叉腰,“胡大牛你幾個意思?”

“什麼玩意兒不該我們正經姑娘家應該聽?”

“也就是說,你覺得男的就能聽了唄!”

“那你跟我解釋解釋,啥叫婦女能頂半邊天啊!”

胡大牛說道:“我的小姑奶奶!就是男的聽了也會覺得惡心的!我這也是為你好啊!”

薑幗英不滿意地說道:“你要是真為我好,那你就趕緊說吧!吊了我半天味口了,到現在還不說!”

胡大牛深呼吸,“這可是你逼我說的哈薑幗英!”

“這麼多人都見到了!”

“一會兒你要說我耍流氓呢,那我可是不認賬的!”

他就把紅燒肉表麵的肉汁舔光以後,再放進醬汁裏蘸一蘸,然後繼續舔!

這誰受得了!

氣得程曉健站起身,心想你們都不給我吃,那我就自己過去拿。

於是他朝著灶台走去。

是的,灶台上的鍋裏,還放著一些紅燒蘿卜和烙餅。

這是109農場的傳統——是防著周士允、張春明這些大胃王吃不飽,所以大家每頓飯都會稍微多做一點。

如果他們不夠吃,還能加餐。

如果他們吃夠了,那麼一百多人分幾張餅子和一點兒剩菜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隻是,程曉健剛走到灶台前,周士允就目露凶光地走過來、擋住了灶台,“想偷我們農場的食物?”

“沒有!我隻是、我隻是餓了……”程曉健說道。

周士允,“吃你的野菜去!”

程曉健氣惱道:“我不想吃野菜!”

周士允冷冷地說道:“那就餓著!沒幹活的人不配吃好飯!”

程曉健快要崩潰了。

他扭頭一看,看到了姚若男。

他知道姚若男心地善良,便哭唧唧地說道:“姚若男,我肚子餓,我想吃紅燒肉。”

姚若男溫柔地說道:“你還是吃野菜吧!想吃紅燒肉啊,明天你跟著我們一塊兒幹活吧!”

“隻要幹了活,你就能吃上和我們一樣的飯菜了!”

“再說了,你不是說,也想成為我們農場的一份子?那我們一起勞動吧!”

程曉健不想勞動。

他在617農場都從來沒有勞動過,憑什麼要來109農場勞動?

程曉健是萬萬沒有想到,109農場的知青們居然真那麼狠心!硬是一塊肉、一口餅子也沒給他留!

他們把所有的食物全都吃得幹幹淨淨!

程曉健隻好委委屈屈地吃了半碗又鹹又澀的野菜,又心想:沒事,等他在單身宿舍裏好好睡上一覺,緩一緩就好了。

沒想到——

知青們吃完飯以後,就在圖書室裏開始學習。

講課的人是王雪照。

他們說的話,都是程曉健聽不到的,一聽就是很高級的專業詞彙,全都跟什麼種植、養殖有關……

接下來,讓程曉健感到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王雪照居然給他們發卷子?!王雪照、姚若男和周士允就住在戰區醫院的招待所裏。

睡的是最便宜的大通鋪,一個床位五角錢。

拿出介紹信在招待所登記了以後,工作人員發給王雪照、姚若男和周士允一人一副鋪蓋,床單被套也是洗過的,需要自己鋪床、套被子。

大通鋪分男女間,進門就是一條兩米寬的走廊,兩邊靠牆壁就是磚砌成的大通鋪。

一邊睡十個人。

估計宿舍已經睡滿了人。

王雪照和姚若男進來的時候,至少有十來個年輕、中年、老年婦女正在嘰嘰呱呱的說著話。

二人找了一下,竟然沒有空的鋪位了?

沒辦法,王雪照隻好去找了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衝進來,直接將其中兩個鋪位上的鋪蓋給掀飛了,罵罵咧咧地說道:“我說了多少次了!睡這些鋪位是要錢的!沒人睡的時候給你們睡一睡,有人來的時候就要把鋪位讓出來!”罵完又一陣風似的走了。

被扔了鋪蓋的病人家屬也不惱,笑嘻嘻過去撿起了鋪蓋,還拿出一個髒兮兮的飯盒,揭開了蓋子很和氣地問王雪照和姚若男要不要吃。

王雪照看了一眼。

飯盒裏是黑乎乎的不知道啥玩意兒……

她趕緊搖搖頭。

大通鋪上亂七八糟的,行李、衣物、淩亂肮髒的鋪蓋……

床下全是鞋子。

房間裏彌漫著腳臭、襪子臭、長期不洗澡的酸臭,還有……不知什麼臭氣,混合在一起,幾欲令人作嘔!

王雪照和姚若男呆了不到五分鍾,連鋪蓋都沒辦法整理好就跑了出來。

她倆剛一跑出來,就看到住對麵男寢室的周士允也捂著鼻子、一臉嫌惡地跑了出來。

大家相視一笑,都有些無奈。

王雪照想了想,帶著他倆離開醫院,“走吧,咱們出去找點吃的。”

周士允向姚若男吐槽,“若男姐我跟你說,剛一進這大通鋪的時候我都驚著了!還以為我回到家了!我家就這麼亂……真的!”

“然後我的第二個反應就是想吐!”

“老天爺!我本來想把隔壁鋪位挪過去一點兒,好鋪我的鋪蓋,結果一掀被子……那人的被窩裏全是沒洗的襪子!差點兒沒熏死我!”

“若男姐,你們女生宿舍幹淨多了吧?”周士允問道。

姚若男:……

周士允又歎道:“真是不出門不知家裏好哇!”

“平時還怨你們天天搞宿舍的衛生檢查……什麼被子鋪蓋要整好,床上不能堆衣服,鞋襪要放在固定的地方……”

“現在才體會到一句話——在家千般好,出門一日難!”

“今天見識了外頭的大通鋪,才覺得在家的時候,雖然宿舍規矩多,但每天做慣了衛生,十來分鍾就能整好,幹幹淨淨、舒舒服服的!”周士允碎碎念。

姚若男意識到,周士允這裏說的“家”,並不是前一段話裏的“家”。

他應該是把109農場當成了他的家。

姚若男看了王雪照一眼。

王雪照無奈笑著搖頭。

看吧,她在農場裏宣布宿舍衛生管理條例時,知青們還不是在背地裏說她多管閑事,大家都已經是成年人了、是捧著鐵飯碗的國家工了,怎麼還搞學校裏的那一套?

周士允以前也罵過。

王雪照佯裝聽不到罷了。

結果現在他出門一趟,立刻就理解了她的苦衷。

姚若男嗔罵周士允,“你也不想想,咱們那兒一窩單身漢,足有百來個!”

“一個懶,肯定個個都懶!”

“要不是雪照這麼管著你們,你們能這麼幹幹淨淨,帥氣好看嗎?”

“你們要是不帥氣好看,將來怎麼找對象?”

聽了姚若男的話,周士允很吃驚,看著王雪照,“這麼說,以後我們要是……成家了,你就不管我們了嗎?”

王雪照沒能忍住,卟哧一聲笑了。

姚若男也哈哈大笑。

她指著周士允,對王雪照說道:“你瞧瞧,他們還真把我們當成媽了!”

王雪照笑著對周士允說道:“以後你成了家,讓你媳婦兒管你啊!”

周士允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三人說說笑笑地走出了醫院大門。

大醫院附近由於人員的密集,勢必會變成集市交易中心。

——無論在什麼時候,疾病都會成為拖垮一大家子的罪魁禍首。

所以好多病人家屬會在附近擺攤,擺賣的都是些並不值錢、但等著換錢救命的東西。

當地的政府、軍區對此心知肚明。

109農場裏的知青們不但需要學習,還需要考試???

先是尷尬,繼而看著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大家全都愣住了。

王雪照笑眯眯地為大家介紹,“同學們,她是我媽媽談露。談話的談,露珠的露,大家叫她談阿姨就好。”

知青們都知道王雪照的身世——知道她養父叫王釗、養母叫許靈芸。

卻不知道王雪照的親生父母是誰。

畢竟在過去,連王雪照自己都不知道……

現在看到了兩張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臉,而且王雪照還親口承認那是她媽媽?還說她媽媽叫談露?

知青們都高興壞了,知道王雪照找到了親媽。

他們先和談露打招呼,“談阿姨好!”

然後又高興地拉著王雪照問,“你找著你媽媽了?哎呀太好了!”

見大家為她找到親人而感到高興,王雪照又感動又開心,隻好先告訴大家,“這事兒說來話長,等有空了我再告訴你們。”

知青們連連點頭。

王雪照匆匆趕到食堂。

米教授他們帶著學生也來到了食堂。

王雪照過去接待。

米教授把109農場給誇成了一朵花,“……真的!我去了十幾年的項目,大大小小的農場去了不下十五六個!你們農場的硬件確實很不錯!房子好,還收拾得好!”

王雪照笑道:“今天大家都累了,一會兒吃完了飯,您就趕緊回屋裏歇著去!養好了精神,明天我再陪著您幾位在農場裏轉一轉……”

米教授連連點頭。

很快,開飯了。

知青們在飯堂裏都有固定的座位,以前按組分的。

米教授他們也被安排了座位。

談露和暢暢的座位被安排在客桌那兒……

王雪照端了飯菜去了媽媽那一桌。

她下午打過招呼,所以晚飯特別豐盛!

葷菜,是一人一個的豬油煎雞蛋,

半葷菜是香菇燜雞肉,當然了,雞肉少,每人隻能分到一塊帶骨頭的雞肉,香菇的分量倒是很多。

素菜,是溫棚聯合地下農莊出品的辣椒炒蔬菜什錦,

湯是雞骨白菜湯。

主食是大米飯。

這樣的夥食標準,放在談露家,真屬於不怎麼樣……

但要放在公家食堂來說,簡直就是豐盛到了極點啊!!!

而且談露也十分驚訝!

她盯著飯盒裏的菜,一臉的不敢置信。

“王雪照!你看看李楨啊!”

“哪有人像他這樣……自己的事還沒搞好,卻為了某個人,把所有的假期都賠上了!”

“我跟他說了好幾次,讓他陪我去城裏買東西,他不去還說他有急事要辦!”

“我尋思著他能有什麼事兒呢!今天過來了我才知道!”

“原來他還是衝著王雪蘭來的!”

說著,宋漫憤怒地衝著李楨大喊,“李楨!你要點兒臉行嗎?人家王雪蘭還是個孩子!還沒成年!你一個二十多的男青年,一天到晚守著人家才十四五的小姑娘……你到底幾個意思?!”

李楨:???

陳與舟:!!!

第 35 章 第 35 章

除了宋漫,大家都很尷尬。

李楨很震驚地看向了陳與舟。

從他的視角看來,王雪蘭還是個小孩子啊!

雖然這一個月來,阿蘭真是見風長,從軍營初見時的一米五幾,到現在好像一米六了……

而且她皮膚變白了變細膩了,臉上也多了些肉,不再像以前那樣瘦成了麻杆兒,但還是挺苗條的。

以前的王雪蘭總是包著頭巾……

“他居然跟我說……靠燒柴火升溫!哈哈哈哈哈哈……”

老首長哈哈大笑了起來。

王雪照一臉的尷尬。

等老首長的笑意漸漸止住以後,她才輕聲說道:“是的首長,譚司令他們援建的那個溫棚,就是建在我們農場那兒了。”

首長的笑聲戛然而止。

氣氛有點尷尬。

半晌,首長開了口,“你們那個溫棚,是真的靠著燒炭來升溫?”

王雪照點頭。

“那一天得燒少炭?”首長問道。

王雪照麵露難色,“這不好說。”

首長說道:“別和我打馬虎眼。”

王雪照笑了,實話實說,“譚司令給我們的是柴火,並不是木炭。”

“所以第一步,咱們在做飯的時候,要把握住一個度。先得改造我們爐灶,改造好了以後,做飯的時候先點燃柴火,塞進半密封式的爐灶裏,就趕緊蓋上爐灶上方的鐵蓋。”

“這其實就是在燒炭。”

“同時,我們利用燜炭的餘溫,把整個農場的飯做好。”

“燒出來炭,會再送到溫棚去,做二次燃燒用。”

“所以您問我一個天要燒掉多少炭,這我覺得不太準確。”

“隻能說,我們一百三十四人的農場,冬天一個月要燒掉差不多三千斤左右的柴火。”

“這個數字,包括了我們農場的日常使用,也包括溫棚需要的木炭在內。”王雪照解釋道。

首長瞪圓了眼睛,“多少?”

“一個月三千斤木柴。”王雪照答道。

首長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你們有一百多人……大冬天的,一個月隻用三千斤木柴???”

王雪照點點頭。而現在又是集體勞動製,所有的土地歸國家所有,任何個人都沒有倒賣化肥的意義。

隻能是集體。

什麼樣的勞動集體會來倒賣化肥?

倒賣,意味著隻能動私賬,或者由個人瓜掏腰包。

為什麼會這樣呢?

隻可惜,對方似乎覺察到有人靠近,選擇了閉嘴,不再交談。

王雪照目不斜視地走開了。

她走在第一個,姚若男和宋成粵跟在她身後……啥也沒聽見。

王雪照大大方方地走開,直到過了轉角處,她才吩咐宋成粵,“成粵,一會兒我和若男先走,你就站在這兒守著,看看跟在我們後頭出來的,是不是有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剛才找我們搭訕的黃牛,另一個是個……”

她根據剛才那男人說話的聲線揣測了一下,“……是個三十多歲的男的。”

“你不需要理會那個黃牛,隻觀察一下那男的到底往哪兒去。”

宋成粵愣住。“啪啪啪啪啪啪啪!”陳與舟一口氣扇了他十幾個巴掌,“你要是再不說,老子成全你!”

這人被陳與舟眼裏的凶氣給嚇住,先是拚命捂著臉,然後哭著用手指了指某個方向,又飛快地縮回手繼續捂著臉,“裴霖住那個屋。”

陳與舟看了這人一眼,又是一巴掌狠狠扇過去,“你踏馬早說不就行了!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傻逼玩意兒!”

然後他帶著許雲山大搖大擺地走了。

走遠了,許雲山才朝著陳與舟豎起了大拇指,“我看你是越來越有宏小兵的氣勢了!”

陳與舟橫了他一眼。

陳與舟走到了裴霖的房間門口,一腳踹飛了木門。

裴霖算是有點兒身份地位的,所以一個人睡一個單間。

大半夜的突然被人破門而入,裴霖是懵逼的,他從床上支起身子,喝問道:“誰?”

陳與舟道:“你爺爺!”

裴霖:……

落後一步的許雲山拉亮了燈,還體貼地關了門。

——許雲山守在屋子外頭。

住在隔壁幾個房間裏的人聽到了動靜,開了門,探出頭來查看情況。

許雲山抱臂而立,流裏流氣地說道:“跟你們沒關係,聽勸呢,就繼續回去睡覺。不聽勸的、想打聽的……來來來,快過來,你紅爺爺好好教你做人的道理!”

當兵的人,身上多少帶著點兒殺氣。

再加上許雲山還跟著陳與舟幹過賣命的勾當,眼裏煞氣也重。

他身材高大,穿著破褂子,露出兩條肌肉賁張的粗壯手臂……

沒人敢招惹他。

大家又默默地關上了門。

而此刻,呆在屋裏的陳與舟也終於看清了裴霖的長相。

——可能是因為在睡覺,裴霖沒穿上衣,露出了綁著紗布的上半身。他臉上還留著一道長長的疤……

嗯,這人的特征和昭昭說的一樣。

應該沒錯。

說實話,裴霖長得也還算周正,就是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子戾氣。

陳與舟痞笑著問他,“裴霖,知道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什麼嗎?”

自從來了北大,裴霖一直被人捧著,已經養出了一身的傲氣。

“不知道。”裴霖說道。

他正準備問你是誰、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可陳與舟已經獰笑著,一巴掌扇了過來,“不知道就對了!”

毫無防備的裴霖生捱了一記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腦子也渾渾噩噩的。

陳與舟已經動了手。

他一邊狂揍裴霖,一邊怒罵,“你踏馬還想問老子是誰,為啥找你……是不是?是不是?”

“你還有臉問!你還有臉問!”

“老子是誰,你踏馬心裏沒點兒數?”

“那你就好好想想,最近都幹了些啥傷天害理的事!”

“說!你都幹了些啥?說啊!”

起初裴霖還頗有風骨。

他還想反抗……

可他怎麼可能是陳與舟的對手呢?

何況陳與舟還專門往他的傷處下手,不過三五下,裴霖徹底失去了反抗的條件。

可裴霖還長著一張嘴呢!

於是他開始打起了嘴炮:

“癟三,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就敢打我?”

“我是陳嘉行的人……不,我是譚自立的人!”

“今天你敢動我,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譚自立不會放過你的!”

挨了一頓揍以後,他連嘴也軟了,

“大哥……好漢!手下留情啊……”

“別打了別打了!你到底想幹什麼……你要錢嗎?我有錢,我有錢!”

“大哥,求求你別打了,再打……我就要死了!”

“嗚嗚救命啊!救命啊……”

王雪照飛快地解釋,“剛才我聽到他倆在商量著要倒賣化肥呢!”

宋成粵與姚若男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宋成粵立刻點點頭,“我一會兒要跟上去嗎?”

王雪照想了想,“這縣城不大……咱們來招待所辦理入住的時候不是問過了嗎?”

“平縣一共隻有三家招待所,縣政府附近有一個,長途班車站附近有一個,縣人民醫院附近有一個。”

“我和若男先回我們住的縣政府招待所去查一查……”

“你就站在這兒,要是那人出來了,你看清他的樣子,然後看他往哪個方向走。”

“回頭我們再問問,長途班車站和縣人民醫院都在哪個方向……”

“這樣,我們就能知道他是住在哪個招待所了。”

宋成粵懂了,“我明白。”

姚若男不放心地交代他,“你自己也要小心啊!”

宋成粵點頭,“放心吧,我又不找人打架。”

王雪照和姚若男急急回了縣政府招待所。

姚若男問王雪照,“那,如果買化肥的人跟我們住同一家招待所的話,又要怎麼查呢?”

王雪照直接去找了招待所前台,“同誌,你們的入住登記冊能給我看看嗎?”

招待所前台服務員皺眉,“怎麼了?什麼事?”

王雪照道:“昨天我辦入住手續的時候好像寫錯了名字。”

招待所前台服務員打量王雪照片刻,問她,“你叫什麼?”

“王雪照。”

“哪個王、哪個雪、哪個照?”

“一加一的王,瑞雪兆豐年的雪,明月鬆間照的照。”

招待所前台服務員愣住,“瑞雪兆豐年的……雪兆?姓姚的姚去掉女邊?”

王雪照很客氣地解釋,“不是,是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的照。”

招待所前台服務員:……

啊,頭好暈,好煩!

她把入住登記簿和筆遞給了王雪照,讓王雪照自己改。

姚若男在一旁悶笑,心想雪照也太會忽悠了。

也多虧了現在大多數人的文化水平不高,才會被她忽悠住。

王雪照不知道姚若男在想什麼,而是喊她一塊兒來翻看入住登記簿。

在這個時代,沒有介紹信是沒辦法在外麵買長途車票、或者辦理入住手續的。

同理,在招待所辦理入住手續時,也要憑著介紹信,在入住登記簿上填寫供職單位。

就比如說,王雪照昨天辦手續的時候,就在入住登記簿上寫了三人的名字,注明性別,還寫了供職單位是623-109,

招待所工作人員分配好大通鋪以後,還會在每個人的名字後麵備注一下床位編號。

王雪照和姚若男睜著火眼金睛,飛快地掃描著入住登記簿上的每一個名字。

準確說來,她們是在看工作單位那一欄。

比如說祁縣勞動局、遙縣公路局……工作單位是這類的,基本可以置之不理。

因為他們的工作注定了與化肥無關。

可看了一圈兒,最近三五天內入住招待所的人,基本都來自機關單位。

難道說,那個想買化肥的人沒有入住這家招待所?

很快,王雪照發現了端倪。

——在入住登記簿上,王雪照的名字第一個當先,工作單位寫的是623-109,

姚若男和宋成粵的名字依次跟在她後頭,所以工作單位那一欄,隻畫了兩個小點。

這意味著,姚若男和宋成粵的工作單位和王雪照一致。

首長奇道:“你們……不怕冷,不用烤火的嗎?”

王雪照說道:“烤火的呀!我們在溫棚裏取暖。”

冬天的時候,大家全都擠在溫棚裏,人多了,自然會產生二氧化碳效應;

但溫棚是五麵封閉、一麵是完全鏤空但砌了四層鏤空擋風牆的,不可能存在缺氧的情況。

冬季的白天,隻要大家呆在溫棚裏,其實炭都可以少燒用一些;

主要是到了夜裏,知青們全都回宿舍睡覺了,才需燒旺了炭盆來升溫。

首長:……

首長又問,“那你們在那溫棚裏……到底種了啥?為啥偏偏要在冬天種東西?就不能等到開春以後嗎?花那麼大的代價,值得嗎?”

——是,就算不怎麼費木材和木炭,可老譚當初為了建那個溫棚,簡直就是不遺餘力地在各個兵團裏薅各種建材!

真的值得嗎?

一說起這個,那王雪照一路奔波的疲倦與辛苦全都不見了。

她渾身有勁兒,滔滔不絕地說起了溫棚的用途,以及農業科研實驗是多麼的重要……

聽得首長那叫一個目瞪口呆!

最終,王雪照還誠懇地邀請首長,“等您有空了,一定要來我們農場玩。”

“我敢向您保證,隻要您去看一看我們的農場,就一定會改觀。”

“每一個農場都有自己的管理學問,種植也是一樣……不同的農場,就應該根據不同的情況,來種植合適的農作物!”

“至於我們的溫棚、將來我們的實驗室,都是為了解決種植方麵的問題!”

“首長,我們歡迎您來!”王雪照認真說道。

首長愣住。

他看著這個身材瘦小、麵容還帶著幾分稚氣的女青年,默默點了點頭。

王雪照笑了,“好!那我等您三個月!要是您不來,我會請溫政委催您來!”

首長哈哈大笑,“好!三個月內,我一定會去看看!”

是夜,王雪照和姚若男做為隊伍裏唯二的女性,被安排著睡在皮卡車的車鬥上,四麵都是抱著槍支歇息在車輪處的大兵。

有點冷,但安全感爆棚。

第二天一早,車隊出發了。

大約中午十二點左右,車隊在城郊處分道揚鑣。

運輸車隊繼續東上,皮卡車直接開到了中部戰區醫院。

王雪照帶著姚若男、周士允,向首長道謝、告別。

然後就帶著姚周二人一塊兒去找去年幫她診治的醫生。

醫生一見王雪照,還沒給她複查呢,先是看著她風塵仆仆但不失紅潤的麵龐,明亮有神的眼睛,就已經很高興了。

他也沒含糊,直接開了一係列的單子,讓王雪照去抽血、去化驗。

一直忙到了當天下午下班時候了,王雪照的幾份報告單還沒出來。

醫生讓她明天再來。

他的昭昭,是全世界最最最好的昭昭!

絕不接受任何反駁。

宋漫繼續說道:“要是李楨喜歡的是你姐,那我還無話可說……我甚至可以高高興興地退出!”

“像你姐那樣的女孩子,又美又颯,又有文化又有本事,誰不喜歡啊?”

“我要是男的我也喜歡她!”說著,宋漫麵上露出了欽慕的表情。

陳與舟:???

不不不!求求你!你還是繼續喜歡你的青梅竹馬吧!

第 36 章 第 36 章

隔了一天,宋漫果然一大早帶了五個穿便服的大兵,過來幫王雪照挖河道了。

而且這一次,宋漫學乖了。

她還帶來了六個人的幹糧。

說是說幹糧,可宋漫呆在部隊裏都是管吃管住的,她也沒地兒買大米什麼的。

所以她帶來的“幹糧”是:

一包二斤重的冰糖,

一包二斤重的白砂糖,

一包大慶奶粉,

一包大白兔奶糖,

一包水果硬糖,

一包茶葉,

他有時候看姚若男的時候,眼神很溫柔?

是不是因為俏妞在?

宋成粵有點兒慌,不敢再多問了,唯恐自己喜歡俏妞的那點兒心思被魯娟給知道了。

幸好魯娟已經說起了王雪照,“雪照呢我確定她是沒處過對象的,至少她喜歡的人不在農場裏。因為雪照看我們的眼神,就是把我們當成傻子來寵的那種無奈……”

王雪照卟哧一聲笑了。

宋成粵也樂得不行。

魯娟認真問道:“雪照你別笑,你就說吧你是不是常常覺得我們很蠢?”

王雪照趴在小桌上笑了好一會兒,才壓住嘴角的笑意,說道:“當然不是,你們比大多數人都要聰明。”

當然了,還是比不上前世她帶的那些研究生學生們。

但現在農場裏的知青們普遍隻有高中學曆……

他們雖然資質差了點,但對學習的熱情與追求還是很不錯的。

已經很難得了。

王雪照又問魯娟,“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李誡的啊?我們都沒看出來。”

頓了一頓,又問,“剛你說……以前喜歡,所以現在不喜歡了嗎?”

魯娟幽幽歎氣,“雪照,你有沒有發現……我們109農場裏的人,已經處得很像一家人了?”

“一開始,誰也不服誰……你就說吧,像不像一個大家庭裏的很多兄弟姐妹,誰都有自己的想法,誰都希望別人聽自己的……”

“後來分了組,心裏也是憋著一口氣在的。”

“希望其他組比我好,拉著我們起飛。”

“又希望其他組的人不能比我好……”

“更希望他們別差到拖我後腿!”

“到你當上副場長以後,我們的心態又有點變了。開始覺得不管是一組二組還是三組,大家都是一個大集體,是一個家。”

“大家都好,這個家才能好。”

“有一個人不好,這個家也別想好。”

說到這兒,魯娟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我對李誡的喜歡……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的問題。”

“因為我發現,我好像……把他當成家人了!”

“本來我還覺得他挺帥氣,個子高高大大,很會幹活,脾氣還很好……我才喜歡他的。”

“可朝夕相處了一年多,我知道他晚上睡覺前不刷牙,每頓飯吃完以後他為了飯盒不沾油好清洗一些,會把飯盒舔一遍……他的毛巾已經用得髒兮兮的,還破了洞,可他還不換!還有,他沒拖鞋,所以每次去洗澡也穿著布鞋去……”

“我知道,這些都是小事,可就因為這些小事,讓我覺得他……好像又不是那麼的好。”

“如果他是我的家人,是我爸爸是我哥哥是我弟弟……我可以忍受。”

“但如果他是我的對象的話,個人衛生做到這個程度,我是真不能忍!”

魯娟的話,讓王雪照和宋成粵很是驚愕。

王雪照和宋成粵都沒有戀愛經驗。

所以魯娟的話,聽起來……角度特別刁鑽。

因為在這個時代,男女之間處對象,多數還是要看門第兒是不是門當戶對,雙方父母談得怎麼樣……

除此之外,大家好像更看中男女雙方的性格、品德、樣貌之類的。

而魯娟注重的卻是個人衛生。王雪照幾乎要懷疑花兒的胃裏是不是有個無底洞!

花兒吃完早飯,感歎道:“好久都沒有這樣吃飽過了……”

王雪照忍不住問道:“她不給你吃飽嗎?”

花兒冷笑,“一口也不給!”

說著,花兒眼圈紅了,“我就像個專門侍候她的奴才!”

“上工掙來的工分,年底分糧全歸她!所有家務都是我幹,她就天天挺屍似的躺在家裏……我頓頓隻能做她一個人的飯,我一口不許吃。”

“她每次吃飯前都讓要我漱一口水,再吐在碗裏,她好檢查我是不是有在做飯的時候偷吃。”

“我餓得不行,隻好回家討吃的,大姐小妹還不讓,說我已經別人家的人了!隻有我奶奶,總從她的口糧裏省下一口,偷偷拿給我吃。再加上我拾柴火、挖野菜的時候弄些野果子吃,我才沒餓死!”

“我跟了孫秀英兩年,衣裳鞋襪沒添過一件!所以我隻能光著腳……”

“她甚至不允許我洗熱水澡,說浪費柴火!所以我一年四季都隻能洗冷水澡。”

“我住的屋子……姐姐,你是親眼看到的!我冬天也是那樣住啊!隻能自己多找點幹草回來!”

花兒哭了起來,“姐姐你說……我像不像是孫秀英養的牲口?”

“不,我是一頭養活了孫秀英的牲口!”花兒大哭起來。

王雪照皺緊了眉頭。

花兒的遭遇,讓她生出了共鳴。

她想起以前的她,也是小小年紀就要東奔西走的討生活,養活一大家子。

但她的境遇要比花兒強些。

畢竟生活在人口聚集的城市裏,自己種點兒菜,或是做點兒小買賣,搞錢的門路總是多一些。

而花兒被困在大山裏,年紀還小,實在太難了!

“花兒,你想離開村裏嗎?”王雪照問道。

王雪照看著花兒,就像看到了年幼無助的自己。

能不能扳倒孫秀英還不好說,就算扳倒了孫秀英,花兒也未必能回到親生父母家。

花兒點頭,哽咽著說道:“我不想再呆在那兒了……可我又能去哪兒呢?”

王雪照定定地看著她,緩緩說道:“你可去參軍!”

花兒不可思議地說道:“參軍?可我是女的啊!”

王雪照說道:“徐敏也是女兵!”

花兒愣住。

半晌,她才喃喃說道:“對!對……我可以去參軍!到了部隊裏,我就能吃飽了!”

然後她又問王雪照,“我要怎樣才能參軍?”

王雪照道:“咱們先去醫院,總要做做樣子……等應付了孫秀英她們,到時候我們去武裝部問問。”

花兒連連點頭。

兩人收拾好了,去隔壁屋喊了周餘平,三人趕到了縣人民醫院。

王雪照昨天“拐走”花兒時留了張紙條,言明她發現花兒暈倒了,就帶了花兒下山去縣醫院看病,讓花兒的親人去縣醫院接人;或者等花兒病好了,再送她回村。

王雪照推算過:孫秀英對花兒的生死不甚在意,花兒的親生父母也不是很在乎……所以他們肯定不會當天追來。

因為過午以後再追到縣城,就得在城裏過夜,吃飯住宿都要花錢!

所以他們就算想來找花兒,也一定是第二天一早出發,大約中午能趕到醫院,下午再回去,晚上能到家。

這麼一來,他們最多也就隻需要花來回路費錢就好了。

王雪照帶著花兒去看了急診科,理由是:花兒的一雙腳板受了傷。

花兒常年赤足,再加上她尚年幼,新陳代謝快,腳板與腳麵很難形成粗繭……導致她的腳底腳背長年累月都是鮮血淋淋的!

昨天王雪照已經給她買來了一雙舊布鞋。

這會兒在醫院,花兒剛一脫下鞋,腳板底就撕掉了一層薄皮,鮮血再次湧了出來!

花兒可能是習慣疼痛了,麵不改色的。

這樣反而更讓人心疼。王明曦去派出所是為了打點的。

他借用了派出所的電話,先是給在北京的父親王擎天打了個電話,簡單地說了一下這邊的情況。

然後又說道:“爸你再幫我批幾天假,讓明暄和秀雅趕緊過來。”

——母親談露一共生育了三個孩子,因為前頭兩個是兒子,母親就更偏愛昭昭一些。

沒想到昭昭丟了。

這令母親精神恍惚,看到適齡的孩子就把人當成昭昭,如果別人告訴她那孩子不是昭昭的話,她就會情緒失控、會發瘋。

父親陸續收養了部隊下屬的遺孤,一共二男一女,母親輪流撫育這三個孩子,把他們當成昭昭,精神狀況才正常一些。

可現在,現在家裏的弟弟妹妹們都已經長大了,母親又開始鬱鬱寡歡。她會日夜哭泣,念叨著她那視若珍寶卻又丟失了的女兒。

她的精神狀態越來越不妥當,已經嚴重影響到她的健康,實在沒辦法再照顧小嬰兒了……

也就是說,加上昭昭,現在家裏一共有六個兄弟姐妹。

大家都已經成年了。

目前能抽空出來的就隻有排行第三的宋明暄,以及王明曦的妻子風秀雅。

不過,王明曦想了想,又改了口,“爸,你讓明暄直接到信豐來,跟進孫秀英的案子。秀雅還是留在北京照看媽吧……媽那邊離不了人。”

電話那邊頭的王擎天半天沒能說出一個字。

王明曦追問了一句,“爸?”

王擎天這才回過神,“嗯”了一聲……

結果,又是半天沒吭聲。

王明曦耐心地等著。

良久,他聽到父親顫抖的聲音,“她像我還是像你媽?”

王明曦笑道:“她像我!”

“我、明曜和昭昭真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我們仨的臉,簡直長得一模一樣!爸,我第一次見到昭昭的時候,還以為看到了男扮女裝的我!”

“昭昭個子矮,估計沒夠著一米六。她還瘦,我估摸著她的體重撐死了也就八十斤左右……應該是小時候吃太多苦頭了,營養沒跟上!”

花兒爹娘朝著王雪照千恩萬謝,跟著周餘平去吃飯了。

花兒的眼淚這才淌了下來。

“我何止說過一次!可我每次說,她都說孫秀英打得好!還說隻有孫秀英打我打得越狠,我的名聲才越好……”

“姐姐你不知道,你沒來的時候我娘還怪我,說我和孫秀英朝夕相處兩年多,怎麼就沒發覺王細花是被她賣了出去的?還說要是我一早發現了,不用吃那麼多苦頭不說,也不用像現在這麼丟臉!”

“她還說,她現在都不敢回村裏去,怕丟人,怕人家笑話她把女兒送給孫秀英作踐……還說當初送了我去,也是想著以後我嫁個好人家,風光了,家裏的姐妹也跟著有個好名聲!想不到現在我還拖累了她們……”

說著,花兒嚎啕大哭了起來。

王雪照心裏堵得難受。

連著王明曦、陳與舟聽了,也覺得一言難盡。

花兒哭了一陣,問王雪照,“姐姐,你能不能幫幫我?等我養好了傷,你幫我報名參軍去吧!我、我不想呆在家裏了!太難受了!我身體素質好,我也肯吃苦……姐姐,你幫幫我吧!”

王雪照一臉為難,“可你才十二周歲,太小了。”

花兒聽了,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王明曦說道:“我倒是有個主意,咱們商量商量?”

——剛才他去另外一間病房看望了戰友李森的父母。

李家一共六口人。

住院的是李森的父親,老爺子得的是風濕性關節炎,膝骨變形,由李老太照看。

李森的妻子要上班兒,還負責做飯,給老兩口送飯;李森的妹妹李晶一邊上學一邊和嫂子輪流照看小侄兒。

如果花兒願意,王明曦可以把花兒托附給李家人,以後花兒就寄宿在李家,和李森的妹妹李晶一起上學,等到花兒成年了,就去報名參軍。

至於花兒在李家的生活費麼,王明曦會出。

如果花兒願意,那他現在就去跟李老爺子、老太太說說這事兒。

聽了這話,花兒吃驚地看著王明曦。

王雪照也有些吃驚——這筆資助費用可不小!

花兒顫抖著嗓子說道:“可、可以嗎?叔叔,我、我……這得花不少錢吧?”

王明曦笑道:“我是王雪照的親哥哥,你喊了她姐姐,就得喊我哥哥。錢,肯定要花不少,可你救了我妹妹,我感謝你是應該的。何況你也沒提出過分的要求,我也有能力幫扶你。怎麼樣,想好了嗎?想好了我就上去跟人說說。”

花兒有些茫然,求助地看向了王雪照。

王雪照對王明曦說道:“要不,你先去問問人家吧!萬一人家不肯呢?”

王明曦站起身,“成!我這就去問問。”

王雪照安慰花兒,“別怕,就算李家談不攏……實在不行,過完年你跟著我去大西北吧!雖然沒有工資可拿,好歹能吃上飯,到時我再教你識些字,到了年齡你也一樣能報名參軍。”

說著,王雪照有些發愁,“隻是,大西北確實太遠了,而且條件不如這邊……就怕你父母不同意。”

花兒的眼淚撲賴賴地流,“那我也不回去!”

很快,王明曦就領著一個很精神、渾身上下收拾得幹淨利索的老太太來了。

李老太看起來比較年輕,麵相大約五十左右,但頭發白得厲害,一絲不苟的攏到腦後挽了個鬏。

她一來就打量著花兒,見花兒這麼小,又瘦,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問道:“你……你、你叫花兒啊?今年多大了?屬什麼的……”

花兒怯生生地喊了聲嬸子好,小小聲回答她的問題。

李老太顯然已經從王明曦那兒聽說了花兒的際遇,抓過花兒的手,淺淺地捋起袖子一看,頓時心疼了,“這孩子真可憐!”

然後她衝著王明曦說道:“主要是我們家的條件也很一般,就怕花兒不習慣。這樣吧,要是不嫌棄呢,等花兒出了院,先去我們家住上一段時間……花兒跟我晶晶住一個屋,要是花兒習慣呢,以後就等於我多了個女兒,要是花兒住不習慣,咱們再想辦法解決。”

王明曦又解釋了一句,“李嬸子是婦聯的退休幹部,我剛一說起花兒的事兒,她就說她知道,她同事小張和小小張前幾天還來處理過花兒的事兒……”

這話一出,連王雪照也放下了心。

年輕的女護士在幫花兒清創的時候,眼圈兒都是紅的,氣得她拚命罵王雪照,說王雪照沒良心、虐待花兒。

花兒三番四次想解釋,都被王雪照製止了。

就這樣,花兒的一雙腳板被護士姐姐給包成了兩隻大粽子!

王雪照看了看腕表,覺得如果村裏會來人的話,估計差不多也快到了。

她在急診科的臨時病房看了看,挑中了一張臨時病房,讓周餘平把花兒抱了過來。

——這張病床旁,立著個吊針架。

大約是剛才有人在這兒躺著輸了液,這會兒針架上還掛著藥水瓶兒。

但這會兒是中午十二點半,護士大約趕著吃飯去了,沒人收拾。

王雪照讓花兒躺在這病床上,跑去找護士要了兩根用來固定紗布的膠布,又跑回來將醫用膠布在花兒的手背上貼了個X……

這麼一來,花兒就更加像是剛剛才打完點滴的樣子了。

一刻鍾以後,花兒她們村的村長、孫秀英,以及花兒的親生父母果然齊齊趕到。

看得出來,除了村長之外,其餘幾人都有些局促不安,像是頭一回來到縣城的樣子,不住地東張西望。

說到這兒,魯娟又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雪照,成粵,其實我知道,如果我不說這事兒,你們可能根本看不出來,我曾經喜歡過李誡。”

“可我還是告訴你們了……”

“我是希望,萬一咱們到了鄂省農大以後……要是你們看出我在麵對李誡的時候有點兒別扭或是什麼的,可得給我留點兒臉麵,別起哄、別聲張。”魯娟說道。

宋成粵誠懇地說道:“其實你要是不說,我們也不知道你喜歡過他……真的一點兒也沒看出來。”

魯娟抿嘴一笑,又道:“我喜不喜歡他,這都不重要,其實他條件挺好的,喜歡他的人還挺多的呢!”

宋成粵沒敢吭聲。

過了一會兒,他有點緊張兮兮地說道:“你們女同誌……在挑對象的時候,會很在意男同誌的個人衛生情況嗎?”

魯娟白了他一眼,“你這不是廢話嗎?你喜歡叫花子?”

宋成粵小小聲說道:“有沒有可能,李誡也覺得農場就是他的家,所以他在自己家裏,為啥不能想多放鬆就有多放鬆呢?”

“他幹了一整天的勞動,不想花太多時間在洗碗上,所以先把碗舔一遍,是因為他太累……”

“他毛巾破得不像話也沒換,沒有拖鞋也不買,是因為他想省錢呢?”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在家裏的時候沒有養成好的個人衛生情況,是因為沒人教他怎麼做。說不定談了對象、成了家以後,有了對象的約束,他知道要怎麼做了呢?”

宋成粵提出的這一係列解釋與可能……

成功地讓魯娟陷入沉默。

半晌,魯娟惱羞成怒地說道:“處對象怎麼這麼多事兒啊!煩死了!還不如不處呢!”

宋成粵一向脾氣溫和。

見魯娟發火了,他也就不吭聲了。

王雪照卻很能理解魯娟——至少證明著魯娟對伴侶是有要求的。

那麼,她對伴侶的要求又是怎麼樣的呢?

大兵連連點頭。

王雪照也喜出望外,“可以可以!”

知青們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隻有宋漫不太開心,“可惜我的假期全休完了!”

“早知道這樣,上半年的假期我就不該浪費在李楨那兒!”

“煩死了!”

“還得攢上半個月才能休一天!也不知道有沒人願意和我換班兒……”她陷入了無盡憂愁。

第 37 章 第 37 章

第二天,宋漫單位的那個大兵果然領了三個肌肉男,搭乘過路的順風車,一大早趕到了砂村知青農場。

他們還帶來了自己的口糧、飯盒、水杯和鋪蓋。

有二十斤大米,二十斤麵粉;

一小袋土豆,約摸七八斤左右,以及四五個個頭不大的西紅柿;

一根麻辣臘腸,大約半斤左右;

用小竹簍裝起來的半簍子香菇幹和蒜瓣、生薑;

用竹筒裝起來的大料、香葉、八角、草果、花椒、小茴香、幹辣椒之類的香料。

王雪照和姚若男、周士允收拾了一下簡單的行李,第二天一早,先是跟著輪休進城的知青們一起搭乘胡大牛的駝隊去了623兵團,才和胡大牛揮手告別。

知青們又結伴去了兵團運輸大隊。

去縣城方向的車隊還是要多一些,其他知青們很快就搭上順風車,走了。

王姚周三人隻蹲守到了隔壁兵團的車隊,也跟著上了車。

當天夜裏,三人憑著介紹信,在隔壁兵團領到了免費的豆子飯,住上了不要錢的大通鋪。

周士允捧著飯盒,剛吃了一口豆子飯,便一臉的驚詫,“肯定是623飯堂的大廚跟著我們跑來了411!”

又吃了一口豆子飯,“不然這倆大廚肯定是同門師兄弟!這411的豆子飯味道……簡直和623一模一樣!”

王雪照和姚若男也趕緊試了一口豆子飯……

然後笑得東倒西歪。

還真是!

都是一樣的豆子沒燜爛,還無油無鹽的!

真是難以下咽啊。

王雪照到這兒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八點多了,她去窗口問了問,還有沒有別的吃的,然後買了三張烙餅、五個大饅頭,還買了一份豆腐乳、一份炒醃菜。

烙餅很大,王雪照和姚若男分吃了半個,再分一個抹了豆腐乳的饅頭,加上炒醃飯和一小半豆子飯……

就能吃得很飽了。

周士允飯量大,吃了兩張半的烙餅和王姚二人給他的豆子飯,也吃飽了。

還剩下四個大饅頭,王雪照和姚若男把饅頭掰開,將豆腐乳抹在裏頭以後又合上,再用幹淨的帕子一隻隻綁好,收拾好了。

這四個饅頭可以當成明天的早飯。

畢竟到了明天早上,大約他們也隻能在食堂裏領到免費的豆子飯。

一夜無話。說起這個,那魯娟可就不困了。

她從頭說起,告訴王明曦知青們剛到大西北時候條件有多艱苦……吃不飽肚子是常態化,就連水也不夠喝!

王雪照是怎麼帶著大家利用幾個臉盆發豆芽、種冰草,又怎麼想方設法地用豆子磨豆漿、做豆腐、製作澱粉來做成涼粉給知青們改善生活……

王雪照又是怎麼帶著大家在最惡劣的環境裏拚命挖河道、大著膽子暢想出截留一個堰塞湖,

又是怎麼指揮著大家一磚一瓦的建設好宿舍,怎麼厚著臉皮到處寫信給各大高校要求對方援助……

以及王雪照是怎麼帶著大家在喀昆布力廢墟下找到了地下城入口,又是怎麼發現的地下河,怎麼修複好陰陽池,恢複了千年前的供水係統,讓109知青農場徹底擺脫了枯水期的禁錮。

剛開始時,王明曦聽說妹妹連飯都吃不飽還要幹重體活時,難受得連眼圈都是紅的。

可隨著魯娟的解說,聽到妹妹和知青們的日子慢慢越來越好時,他又欣慰的笑了。

而當他聽到魯娟說,王雪照為了保留農業科研,去求了衛星城的金教授,最終,金教授想辦法幫王雪照辦成了,而且還是特事特辦時,他震驚了。

等到魯娟說完,王明曦隻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熱血沸騰的故事。

一群陽光少年紮根劣土,為夢想燃燒自我!

而他們的帶頭人……“那就讓她等啊!”王雪照說道,“你們幾個就在我們家好好休息幾天,讓你媽在外頭等!等到天荒地老好了。”

暢暢苦笑。

不過,暢暢姐妹既不敢得罪王雪照,再加上也是餓得慌,有點兒想留下來吃頓飽飯……便也順勢留下了。

這間臨時的會客廳裏,幾乎擠滿了和王雪照年紀相仿的年輕女孩子,都是大院子弟。

鬧了這麼一出,年輕的女孩們有了共同話題,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了自家的極品親戚……

又人問暢暢姐妹,“你們在家的日子怎麼過的呢?”

暢暢十五歲,已經懂事,有了顧忌,不太敢講家裏的事。

但她的妹妹們卻還小,難得有人向她們釋放出善意,她們抽抽噎噎地說了起來:

衣,王九彩從沒給她們添置過衣裳,都是她們自己厚著臉皮找鄰居要點兒破布,或者去垃圾堆裏撿,再自己胡亂縫一縫,美觀根本不考慮,能遮蔽身體就行。

食,自從楊天寶出生以後,暢暢她們就再也不被允許上桌吃飯,王九彩還要她們去找吃的回來,她們找回來吃的,還得先緊著楊天寶和爹娘,他們仨吃飽了以後,剩下的才能給暢暢姐妹吃。

住,姐妹四個擠在沒有門窗的廚房裏睡覺,唯一的取暖工具就是幹草。

聽了暢暢姐妹的話,大院子弟們都氣得不輕。

幾個脾氣好的姑娘開始商量著要怎麼幫扶她們。

這個說我家有幾件舊衣,可以送給暢暢她們穿;

那個說我姥姥給我做了一雙鞋,碼數小了穿不進去,也可以送給暢暢姐妹……

還有人說,我給暢暢她們一些飯票吧,可以上咱們食堂去打飯吃。

幾個性格要強的姑娘則在商量著要怎麼教暢暢她們回擊王九彩。

“不如報警吧,就說王九彩虐待孩子……再不濟也得找婦聯出麵!”

“依我的經驗來看,報警和找婦聯根本沒用!當著公安和婦聯的麵,她可以答應得漂漂亮亮的,人一走、門一關……暢暢她們會更慘!”

“那,不如給暢暢她們安排工作?隻要離開了王九彩就好。”

“你想什麼呢!暢暢是大姐,才十五,她最小的妹妹才十歲啊,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可能去工作呢?”

大家討論來、討論去,最後也沒了主意。

王雪照開了口,“領袖都說了,哪兒有壓迫、哪兒就有反抗!”

眾人一愣。“或者女同誌一人一個饅頭,剩下的男同誌分!”

“同誌們你們說,對不對?”

根本沒人理她。

劉慧更加生氣,點了魏鴻光的名字,“魏鴻光!你這樣分饅頭公平嗎?你連個饅頭都分配不好,你配當什麼副場長?”

魏鴻光轉過身,看著劉慧,“我忍你很久了……你要是不想在農場呆呢,那就回去當你的市長夫人去!別在這兒逼逼賴賴的,耽誤大家的工作還影響大家的心情!”

劉慧:……

她快氣死了!

也不知道哪裏出了錯,自從她陪著兒子來到了大西北,就一直諸事不順。

巴結奉承她的人沒有了,嫌棄憎惡她的人比比皆是!

最重要的是,這些人還都是小年輕!!!

劉慧忍不了,她質問魏鴻光,“怎麼,你工作幹得不好,還不許人說話了?那我問你,你憑啥這樣分配?”

517農場女知青劉丹琳冷笑,“主要是因為沒分到你頭上,所以不公平,是吧?魏鴻光,我看啊,大約是要你把饅頭分給廢物,才能輪到劉慧和她的廢物兒子頭上,你就說吧,是不是這樣?”

魏鴻光還沒來得及說話,劉慧炸了,“劉丹琳,你說誰是廢物?”

“誰是廢物,難道廢物的心裏還沒點兒數?”劉丹琳鄙夷地說道,“人貴自知不懂嗎?”

知青們大笑了起來。

魏鴻光皺眉,趕大家去吃飯。

然後反問劉慧,“我怎麼個分配不公了?”

“王雪照是農場的客人,不是她幫我們出了這個點子,我們的新育秧大棚、我們的新水井不可能這麼快就建成。我分給她一個饅頭怎麼了?她的貢獻配不上這個饅頭?”

“劉偉湯愛民都是農場的積極分子,也滿分工,因為春耕搶活不小心受了傷成了病號,我分給他倆一個人一個饅頭又怎麼了?”

“春耕期間,壯勞力需要付出大量的體力消耗,我讓他們每兩個人分一個饅頭……又怎麼了?他們不配吃饅頭,你配?”

還有幾個女知青不肯走,留在原地看熱鬧。

魏鴻光問她們,“同誌們,你們覺得我分饅頭分得不公平嗎?”

女知青們大聲答道:“很公平!”

魏鴻光問劉慧,“聽到了嗎?”

氣得劉慧叉腰大罵,“你們這些吃裏扒外的小蹄子!你們是不是傻!我是在給你們爭取福利啊!”

沒人理會她。

大家嘻嘻哈哈地結伴去了食堂,直把劉慧氣了個仰倒。

王雪照回食堂回得早,甚至不知道魏鴻光分饅頭的事兒。有人給了她一個饅頭,還說是魏鴻光分的……

王雪照不相信。

直到魏鴻光走進了食堂,王雪照親口問了他,這才高高興興地拿了那個饅頭,又一分為四,給了談露一塊、暢暢一塊,趙婷婷一塊。

趙婷婷驚呆了。

因為她和王雪照真的不熟。

現在王雪照突然遞給她一塊饅頭,她有點兒受寵若驚,又有點兒不敢置信,“王雪照,你幹什麼呀,你、你……”

王雪照笑道:“你這幾天是不是喉嚨疼?我看你都不怎麼吃東西。現在可是春耕啊,時間緊、任務重,能吃就多吃點,也好應付工作,別把自己累病了。”

趙婷婷眼圈兒紅了,點點頭,“謝謝,”遂接過了饅頭,蘸了麵湯,等到饅頭化軟了才慢慢吃下。

王雪照也和媽媽、表妹吃起了饅頭。

老實講,517農場的夥食……就很難評,要說夥食不好呢,人家一天三頓都是麵疙瘩湯,比前兩年好多了。

但也不能說好,一天三頓麵疙瘩湯,而且天天如此,確實吃煩了。

517農場負責做飯的知青也有意見,“我們的任務可不隻是做飯啊,我們還領著不少活計……最快的方法就是讓大家吃上麵疙瘩湯。等到春耕任務結束,我們會改善一下夥食的!”

王雪照現在吃上了饅頭,覺得饅頭真香!

不過,她飯量不大,一會兒回了宿舍還有吃上媽媽做的加餐,她就把自己飯盒裏的麵疙瘩分給了就近的兩個男知青,隻留下麵湯用來蘸饅頭吃。

男知青們很感謝她,但也很震驚,“你就吃這麼點?”

談露歎氣,“是啊!所以你們看看她,瘦得像隻貓兒一樣!我這個當媽的要是不跟著她,她身體能好?”

一旁的劉慧本來都快要嫉妒死了,這會兒聽談露說起了這個,頓時來勁兒了,“這麼說,你還給王雪照開小灶了?”

談露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那當然了,不然我跟著來幹啥?打掃公共廁所嗎?”

劉慧:……

雖然談露不理劉慧,可劉慧還是忍不住問,“你給王雪照開什麼小灶了?”

談露,“我每天給她燉一隻雞。”

劉慧愣了一下,“真的?”她心想,她怎麼沒發現呢?

殊不知,知青們哄堂大笑了起。

怎麼可能是真的呢?

農場裏有沒有雞,一眼就能看出。

劉慧愣了一下,突然看懂了談露眼裏的揶揄,被氣得滿麵通紅。

大家吃完飯,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王雪照沒住大通鋪。

魏鴻光把她當成客人,讓她住在農場裏的“招待所”,不過,517的條件不如109,說是說招待所,其實是用辦公室改的,房間裏隻有一張一米五的床。

又因為談露和暢暢是交了食宿費的,所以她倆也跟著王雪照睡這間房子。

床鋪不夠大,談露找來幾張板凳接在床邊,生生把一米五的床,接成了兩米。

三個人擠著睡,也算湊和。

現在又是枯水期,517正在限水,每人每天隻有一壺開水可用,包括飲用水、洗漱在內。

談露和暢暢都不習慣。

但王雪照經曆過缺水的日子,告訴她們說,吃飯的時候要把麵湯喝飽,飲用水別省,該喝就喝,再省一點兒水下來,每隔一天洗一次小澡。

為此,談露和暢暢難受(物理意義上)了一天,也慢慢習慣了。

可談露跟著王雪照來到517,是為了照顧女兒的身體。

王雪照繼續說道:“……反正報警、找婦聯也沒用啊,當麵調解的時候就說好好好,關上門繼續打不就行了。”

眾人呆了一呆,突然齊齊爆發出大笑!

“對對對!暢暢啊你們就該這樣!雖然你們姐妹年紀小,又都瘦,可你們有四個人……他們隻有三個人!”

“不對不對,暢暢啊,你們應該這樣,永遠都是四個人一起動手,但目標呢,永遠是一個人。也就是說,你們要動手,就選他們落單的時候,四個人對付一個人,那豈不就是穩操勝算!”

“對對對,要是他們敢對你們動手,那你們就跑出去大喊大叫,向鄰居求救!別怕不好意思,就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那也是他們!”

……

暢暢愣了一下,覺得不可思議,“可是他們……是我們的父母啊!”

王雪照說道:“那他們有當你們是自己的孩子嗎?”

暢暢沉默了。

王雪照說道:“咱們也就是提個建議,日子還是你們自己過……過成什麼樣兒,取決於你們自己。”

“是你自己想去做的事,隻需要一個理由就行;你不想去做的事,能找出一萬個理由來。”

暢暢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兒。

其他的大院女孩子們都跑回家去,拿了自家的舊衣來,想送給暢暢姐妹。

一時間竟然也籌到了十來件!

談表妹翻看著這些衣裳,說道:“這些衣裳都沒有補丁!你們猜猜,沒有補丁的好衣裳,能落在暢暢她們那兒麼?怕是一轉手就拿去賣了!或是拿去做人情送人了!”

大家一合計,覺得談表妹說得有理。

也就主要是大家剛才想著,拿點兒好衣裳來送人……

倒忽略了這一點。

於是大家又拿著各自的舊衣回去,又換了些更破爛的、打了補丁的。

這樣的舊衣更多,大約有個二三十件。

但大多數都被洗得褪了色、變了形、掛了紗,還打了不少補丁,有的衣裳甚至已經壞到沒法兒補了!

不過,暢暢她們看到這樣的舊衣倒是兩眼放光,顯見得是很喜歡了。

“謝謝!謝謝姐姐們!”

後來大家又輪流去吃了飯。

暢暢她們捧碗吃飯,連肉不敢挾,隻敢在米飯上澆點兒肉湯,就著湯泡飯、再扒拉點兒炒醃菜吃。

女孩子們給她們燙菜、燙肉、添飯,倒是讓她們吃了個飽。

暢暢她們吃了個肚皮滾圓。

臨走時,蔡阿姨聽從談露的吩咐,給暢暢她們做了十來個飯團。

——將曬幹的幹桐葉鋪開,在上麵鋪上一層米飯,再鋪一層炒醃菜,做成飯團,用幹桐葉包起來。

蔡阿姨交代暢暢,“現在天氣冷,放上兩天也不會壞,但兩天之內一定要吃完,還是怕餿呢!還有,這些飯團一定要收好,千萬別被你媽你弟弟翻到了!”

暢暢兩眼含淚,“蔡嬸嬸,麻煩您跟舅媽說一聲,這個恩情我們不一定能還……”

蔡阿姨說道:“你們過得好,就是在報答你們舅媽了。”

暢暢直點頭,帶著妹妹們向大家鞠躬言謝,然後抱著大家贈予的舊衣,拎著飯團離開了。

王擎天的生日宴過後半個月,就到了小年。

談露帶著王雪照、陶明暖和陳與舟去了談大舅家走親戚。

談大舅忙於公務,一向是神龍見首不尾。

雖是過節,但家裏也是女眷多,男人們要到下了班兒才能回來。

正是他那冷靜理智的妹妹!

王明曦突然能理解到,為啥一說起王雪照,陳與舟就常常露出那樣驕傲的、與有榮焉的表情了。

他看著妹妹,眸光帶淚。

原來如此冷靜的人,擁有一顆如此炙熱的心!

這樣瘦弱的人,擁有那樣大的能量!

現在他也為妹妹感到驕傲與自豪。

王雪照倒是不以為意,她沒有打斷王明曦和魯娟的聊天,也就沒注意王明曦正看著她笑。

此刻她正興致勃勃地和陳與舟說起了種籽的事兒。

“哎,上回你寄給我的那種籽,你到底打哪兒得來的?”

“我讓人寄了好幾回,你說的是哪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