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連你自己寄了什麼也不知道嗎?”
“我托戰友寄的,戰友托他家裏人或者認識的人寄的……怎麼了?種籽不對?”
“有一次給我混著寄來,連是什麼種籽也沒說,就一大包,七八種種籽混在一塊兒,我到現在都還沒空處理!”
“那你別理那些種籽了!昭昭,我托人寄給你的種籽,有你需要的嗎?”
“當然有!我告訴你呀,你托人寄來的竹筍可好了!我把它種在地下城……一開始呢,是先盆栽,等它長大一點兒,我就把它種在地下城旁邊的菜園子裏!這次我出門前還去看了,長勢還算不錯,但估計扛不過這個冬天……”
“但這也沒關係,冬天的時候我讓他們催苗,挪到溫棚裏去,到了明年再重新種。”
“竹子是禾本科竹屬植物,隻要施肥和水分能跟上,一年就能長成!它可是上好的建築材料,還能成做籮筐、篩子和家具,咱們農場能種活竹子的話,那建材可就實現了一半兒的自給自足!這也太好了!”
說著,王雪照露出了高興的笑容。
陳與舟問她,“我應該前前後後托人捎了好幾次竹筍給你,就想著全國各地的竹子品種應該不一樣……到時候你想辦法雜交培育一下,看看能不能培育出適合大西北幹旱土地種植的竹子啊!到時候再推廣給村裏人!我感覺肯定能提升大家的生活質量!”
王雪照笑得眼兒彎彎,“我正有此意!”
王明曦看著這對正在熱烈討論的小兒女,忍不住也笑了。
從他的視覺看來,在陳與舟麵前,昭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慵懶與鬆馳,顯得特別放鬆,時刻緊繃著的清醒理智完全消失不見;
她像個毫無防備還帶著幾分稚氣的孩子。
陳與舟呢……
老實講,王明曦覺得在這小夥子身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割裂感。
陳與舟俊美活潑,是個陽光少年,
可他也城府極深。
那天深夜,王明曦和他一起跟蹤小河村村民時,親眼看著村民把孫秀英扔在石井村村口就跑了。
是陳與舟蒙著臉過去,直接一記耳光打醒孫秀英,然後幹脆利落地手起刀落,生生削下了孫秀英的右臂。
剛醒過來、連人影都沒看清就斷了一條手臂的孫秀英被痛得慘叫,驚動了石井村的男人們。
陳與舟還躲在暗處,扔了幾塊小石頭,打暈了幾個男人……
這讓王明曦十分震驚。
事後他才想明白——陳與舟這麼做,是在故意激怒那些男人!那些被打暈的男人清醒過來以後,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莫名其妙捱打,但憑空出現的孫秀英會讓他們覺得,是因為她的出現他們才會挨打。所以他們會往死裏折磨孫秀英來報仇!
可這會兒,陳與舟和昭昭在一起,也是個少年感特別強的人。
他活潑熱烈,總能把氣氛帶到最好——
這時,陳與舟覺察到,王明曦對他、對王雪照的注視。
他立刻拉著王明曦聊起了天。
其實就是很隨意地拉起了家常。
王明曦趁機把家裏的情況說給王雪照聽。
可憐他和妹妹朝夕相處了快一個月,也隻是見證了一心撲在工作上的妹妹有多忙!
再加上她平時還總躲著他……
他就是想跟她說說家裏的詳細情況,那也找不著機會。
現在,機會來了。
王明曦告訴王雪照:
不過,一大早在411兵團運輸大隊蹲車的時候,大兵們見她們一眾是二女一男,就很仔細地盤問王雪照一眾。
王雪照聽了胡大牛的提點,知道411兵團不久前出了事,才會對出門在外的年輕女性特別仔細。
所以大兵怎麼問,王雪照就怎麼答,還按大兵說的,把自己上次看病的病曆也拿了出來。
大兵拿了她的病曆本,跑去找領導了。
沒一會兒,一個看起來就不是排長就是連長的軍官,拿著王雪照的病曆過來了。
“小王同誌,你要是去中部戰區醫院看病的,是嗎?”
王雪照連連點頭。
軍官說道:“這樣吧,咱們老總正好也要是去中部戰區醫院,坐車鬥你們願意嗎?主要是敞篷車鬥,沒頂的。”
“我是怕你身體情況不允許,如果你覺得不行,那也沒事兒,咱們還有車隊去762兵團,你們上那兒去轉車也行。”
王雪照看了看姚若男和周士允,見他二人沒啥異議,連忙對軍官說道:“那我們就蹭首長的車好了,謝謝你!”
軍官把病曆還給了王雪照,去安排去了。
過了半小時,一輛吉普開了過來,把王姚周三人接走。
十來分鍾以後,王姚周被安排著上了一輛皮卡。
皮卡的車頭是兩排座,後排座坐著個穿了綠軍裝但沒係肩章的上了年紀的長者。
長者慈眉善目的,打量了王姚周一會兒。
王雪照朝著首長敬了個軍禮,姚若男和周士允也後知後覺地跟著她,也向首長敬了個軍禮。
警衛員過來,安排她們仨爬上皮卡車車鬥。
王雪照帶了個包袱。
她的行李很簡單:一套外頭穿換洗的衣裳,兩套內衣內褲,外加多一件外套,外加一些零碎東西。
除此之外,她還帶了三塊大圍巾。
大圍巾平時用來當包袱皮用,夜裏睡覺的時候,用來墊一下大通鋪的枕頭、被子頭什麼的,好隔絕一下不潔氣味。
現在,這大圍巾就派上用場了。
她拆了兩塊圍巾下來,自己拿一塊、遞給周士允一塊。
姚若男自己有帶。
這種大圍巾都是本地老鄉自己織的,厚實、大塊。受眾就是本地婦女,所以圍巾的中心偏下一點兒的位置,被刻意開了條短短的縫、開口處還用針線縫好,以免掛紗。
把圍巾罩在頭上,那條刻意開的縫要正好對準眼睛,校正位置以後,再把圍巾的四個角整理好……雙手平抬,正好,每隻手腕上都會搭上圍巾的兩隻角,再將每兩個圍巾角上的流蘇繩係好,這圍巾就變成了一個蒙麵鬥篷!
防風、防沙、保暖的效果特別好。
唯一不好的,就是在迎著風的時候,風會刮著砂子,從眼睛處的那條縫裏往裏鑽。
王姚周三人你幫我、我幫你的剛剛係好大圍巾,車子就啟動了。
三人這才知道,其實這也是個車隊,前前後後一共七八輛車呢!但隻有這一輛是皮卡,其他的車都是重卡。
王雪照盯著緊隨在皮卡車後頭的重卡看了一會兒,不明白411兵團為啥不安排她們坐重卡的車鬥。
算了,人家的車隊,這樣安排,肯定是道理的。
幹坐了一會兒,王雪照和姚若男就開始打瞌睡了,兩人相依偎著睡著了。
周士允把包袱當成枕頭,直接躺在車鬥上,腦袋上罩著圍巾,也正睡得香。
也不知車隊開了多久,
更不知道,車隊是什麼時候停下來的。
隻要能買到幾本相關書,到時候她就能以挾帶私貨的方式,把最新的知識傳授給大家。
可是,這個縣城看起來太小了。
估計大家來的也不是時候,沒撞上趕集日。
縣城看起來人口不多,特別蕭條。
也不知道要上哪兒去才能搞些專業書來。
就在這時,幾個女人急匆匆跑進供銷社,張望片刻,朝著王雪照跑去。
有人指著王雪照,驚喜地說道:“她!就是她!”
王雪照愣住。
第 38 章 第 38 章
王雪照倒是認出了這個指著自己的女人。
就剛才花錢雇她寫信的那個。
“大嫂,有什麼事兒嗎?”王雪照問道。
大嫂拉住了王雪照的手,“小妹子,你還能幫我們多寫幾封信嗎?”
王雪照看了看跟大嫂身後的幾個人。
“可以啊!”王雪照爽快地說道。
十塊錢吧!”看起來,這裏應該就是623兵團的指揮部了。
平房的門口已經整整齊齊地放置著二三十個小板凳。
王雪照好奇地盯著那些小板凳。
她以前沒有接觸過軍人,但聽說過部隊紀律嚴明。
嚴明到什麼程度呢?
他麵龐微紅,近距離看著這個嬌小漂亮的姑娘,努力壓抑住完全不受控製的心跳,淡淡地問道:“你……叫什麼?怎麼還不去準備表演節目?”
王雪照:“報告首長,我是光榮的無產階級勞動者,也是共產主義接班人。”
然後拉著姚若男就跑。
李楨愣住。將手裏的證據一一展示完畢後,李楨看著趙蓮姣,一字一句地說道:“你造謠烈士遺孀,惡意中傷軍人形象……”
說著,李楨轉頭對溫政委說道:“政委,我建議把趙蓮姣移交給軍事法庭,咱們一定要維護圖海烈士與其遺孀的名譽,並且追究趙蓮姣的法律責任!”
不遠處,薑幗英很震驚,也很害怕,小小聲問王雪照,“我的天,趙蓮姣要上軍事法庭啊?那她……會不會被木倉斃啊?就像那、那山本五十幾來著……”
“山本五十六。”姚若男小小聲補充道。
薑幗英,“對對對,那個日本鬼子山本五十六就是被軍事法庭給斃了的……現在趙蓮姣也要上軍事法庭?那……”
王雪照歎氣,“被日本軍事法庭處死的那個叫東條英機,不是山本五十六。”
薑幗英:……
姚若男:……將手裏的證據一一展示完畢後,李楨看著趙蓮姣,一字一句地說道:“你造謠烈士遺孀,惡意中傷軍人形象……”
說著,李楨轉頭對溫政委說道:“政委,我建議把趙蓮姣移交給軍事法庭,咱們一定要維護圖海烈士與其遺孀的名譽,並且追究趙蓮姣的法律責任!”
不遠處,薑幗英很震驚,也很害怕,小小聲問王雪照,“我的天,趙蓮姣要上軍事法庭啊?那她……會不會被木倉斃啊?就像那、那山本五十幾來著……”
“山本五十六。”姚若男小小聲補充道。
薑幗英,“對對對,那個日本鬼子山本五十六就是被軍事法庭給斃了的……現在趙蓮姣也要上軍事法庭?那……”
王雪照歎氣,“被日本軍事法庭處死的那個叫東條英機,不是山本五十六。”
薑幗英:……
姚若男:……
王雪照繼續說道:“咱就看看熱鬧唄,上軍事法庭是李楨嚇唬趙蓮姣的。”
“趙蓮姣一不是軍人、二不是特務……”
“她哪夠資格上軍事法庭!”
“何況她最大的過失就是辱罵烈士,但這樣的罪名最多也就是寫檢討什麼的。”
聞言,薑幗英一臉的失望。
姚若男小小聲說道:“能給她一個教訓也挺好。”
那一邊,趙蓮姣一聽到李楨說,要把她送上軍事法庭……
她整個人立刻癱軟了下來,兩眼發直。
“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
“我哪知道她是烈屬啊?”
“是她自己藏著掖著不肯說的……”
“嗚嗚,鄺勵紅和王雪照都不是好東西,一個二個的給我挖坑呢……”趙蓮姣嗚嗚地哭了起來。
李楨寒著一張臉,冷然說道:“再編排別人,就再多一個罪名!”
趙蓮姣大哭。
這時,被薑幗英抱懷裏的小恩恩突然咿咿咿地哭了起來。
姚若男連忙抱過小恩恩,又吩咐薑幗英,“孩子估計是餓了,我和雪照先帶著孩子回去,你去找勵紅,讓她趕緊回來奶孩子啊!”
當下,薑幗英跑去找鄺勵紅了,姚若男和王雪照便回了營房。
沒一會兒,鄺勵紅紅著眼圈兒匆匆趕回來,抱著女兒去一旁喂奶。
薑幗英跟著鄺勵紅一塊兒來的,這時風風火火跑進來,“雪照!雪照……外頭有人找!”
正在收拾東西的王雪照愣住。
什麼?在這麼個陌生的地方,有人找她?
王雪照繼續說道:“咱就看看熱鬧唄,上軍事法庭是李楨嚇唬趙蓮姣的。”
“趙蓮姣一不是軍人、二不是特務……”
“她哪夠資格上軍事法庭!”
“何況她最大的過失就是辱罵烈士,但這樣的罪名最多也就是寫檢討什麼的。”
聞言,薑幗英一臉的失望。畢竟隻要每周贏上一次,就能拿到十五斤脫水蔬菜,泡發之後就是五六十斤,足夠全村每戶人家分到一斤多的!
在這個青黃不接的季節裏,能吃上口感與新鮮蔬菜有七八分接近的脫水蔬菜……
這是多大的幸福啊!
而知青們也為了能吃上新鮮的羊肉,卯足了勁兒!
必須衝啊!
可王雪照說,比賽不及工作和學習重要,她甚至不允許大家去練習——除非大家提前完成了學習任務和工作任務。
這可讓知青們急得抓耳撓腮。
好!王雪照解釋了一下孫秀英、徐敏和王梓壽的感情糾葛,又道:“……村裏人認為,孫秀英年輕守寡,是貞潔忠誠的。所以她養大的細花,才能嫁給好人家。”
“花兒的爹娘把她送給孫秀英,也是希望能沾上孫秀英的‘貞潔忠誠’的光。”
說到這兒,王雪照話風一轉,“也就是說,這個村子裏的人……想法還是挺封建的。”
陳與舟和王雪照朝夕相處了許久,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所以咱們要以毒攻毒!”
王明曦開始感興趣了,“怎麼個以毒攻毒法?”
= =
王雪照的計謀並不高明。
她借鑒了《烏盆記》這個故事的一部分。
接下來,大家忙碌了起來。
不過,就他們幾個人可不行。
王雪照去找了村長來,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話。
是夜,拒不交代的孫秀英被關在她的臥室裏。
當然了,不是隻有她一人。
應公安的要求,村裏的婦女主任秋嫂陪著她,在孫秀英屋裏打地鋪,陪著她睡。
秋嫂早早睡著了,已經打起了小呼嚕。
孫秀英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她在想,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明明在一天前,她還是受村裏人尊敬的貞節烈婦!
一天後,她就淪為階下囚。
一想到大家不會再用豔羨的目光看著自己,而是會用鄙夷的目光看待自己……
孫秀英就覺得如坐針氈。
她想逃。
並且確實這麼幹了。
孫秀英悄悄下了床,踮著腳尖越過睡在地上的秋嫂,還輕輕地打開了房間門——
陳舊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響,嚇了孫秀英一跳!
她趕緊回頭看了一眼,
幸好秋嫂還在呼呼大睡,毫無覺察。
孫秀英鬆了口氣,躡手躡腳地準備逃離。
然而她剛走出堂屋,就愣住了。
清冷的月光下——
一個穿著舊式軍裝、卻缺失了右臂的軍人跪在地上,伸出一隻右手在不停地到處摸索。
陰冷、恐懼的呢喃聲從四麵八方響起:
“你——看到——我的手臂了嗎?我的手臂——不見了!好——痛啊。把我的手臂——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
孫秀英滿麵慘白。
十幾年前的那一幕重歸眼底,又湧上心頭!
“你、你不要過來!”孫秀英尖叫道,“你已經死了!就不能再來找我了!”
那人跪在地上,呆愣愣地不動。
那陰森可怕的聲音再次從四麵八方響起:
“你為什麼要殺我?我是解放軍!我是保護老百姓的解放軍——”
孫秀英尖叫,“因為我想要那個孩子!我就想要那個孩子!”
那平靜無調,陰森可怕的聲音又問:
“所以你就能殺了我,我的手臂在哪?把我的手臂還給我!還給我!”
孫秀英被嚇得軟軟跌倒在地,還忍不住失禁,“你、你的手臂……被我、被我埋在柿子樹下了!”
“哎喲!孫秀英跑了!”秋嫂的聲音很突兀地響了起來。
孫秀英一個激靈,知道自己想要逃跑的意圖被秋嫂給發現了。
可轉念一想,活人總比惡鬼強。
孫秀英想回屋裏去,好避開惡鬼,可兩條腿像軟麵條似的,根本邁不開。
她隻好大喊,“秋嫂,我在這!”
奇怪的是,秋嫂卻遲遲沒有吭聲。
這時,屬於女性的聲音突然從四麵八方響了起來:
“梓壽,你去看看秀英吧。”
陡然聽到“梓壽”這名字,孫秀英呆住。
她緩緩地轉過頭……
之前跪在地上尋找丟失手臂的獨臂軍人已經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被大大打開的院門。
一對年輕男女站在她家大門口:
男的穿著嶄新的軍裝,戴著軍帽,帽沿壓得很低,也看不清他的長相。
女的穿著條紋上衣,留著一頭短發,還綁了個斜斜的小辮子,腋下柱著拐杖,一條腿完好無損,但另一條腿隻有半
那就提前超額完成學習任務和工作任務!!!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大家開始了日以繼夜的勞動,與廢寢忘食的學習。
每天一大早,王雪照給大家開早會的時候,會簡潔清楚地告訴大家,今天的勞動任務和學習任務是什麼。
開始勞動以後,知青們……那是一個摸魚的都沒有!
大家就是拚著一口氣在,本來計劃一整天才能完成的工作,差不多下午三點左右就能完工。
這還不算,午飯時分,大家會搶跑,會提前溫習昨天的學習內容,或者預習今晚即將要學習的內容……
下午三點半到五點半,大家抓緊時間去堰塞湖練習,甚至還要研究一下戰術。
晚上學習任務開始以後,因為大家都提前預習過,學習任務也能很輕鬆地完成……
當晚間學習任務完成後,王雪照會依慣例再開一次總結會。
大家也會豎著耳朵聽明天的工作安排和學習計劃,散會以後大家還會商量著怎麼調度時間。
體力勞動問題不大,悶頭幹活就行了。
主要是學習計劃比較費腦子,有時候不會、就是真的不會。所以必須要溫習和預習,才能跟得上王雪照的講課。或者大家也會提前找課代表幫著補習一下。
不少知青是參加過高考,但沒考上的。
他們私下吐槽:
“我當初參加高考的時候,要是能有現在這勁頭兒,說不定真能考上!”
“那會兒是爹媽求著我考,現在我為一口羊肉發憤圖強……”
“但話又說回來,你們不覺得現在的日子比較有奔頭嗎?”
“我們高考那會兒,是不知道為什麼何而學。雖說現在是下鄉了,可這也是另外一條路子麼!咱們現在好好學,說不定能爬上另外一座高峰呢?”
“我可沒你們想得那麼遠!我現在啊,就想吃一口新鮮的羊肉!”
“對對對!贏比賽!吃羊肉!”
不管怎麼說,農忙還沒開始大家就這麼努力。
這就是王雪照想要的結果。
時間一晃就到了二月中旬。
大西北的天空,又悄然有了些變化。
因為不再下雪了,灰白的、霧蒙蒙的天空,開始在日出時,悄然綻出淺淺的藍色。
水井裏的水位悄悄上漲了一點兒。
地麵深厚的積雪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慢慢變薄。
二月下旬的時候,由知青農場和砂村聯合舉辦的冰嬉季賽拉下了帷幕。
獲獎者是——知青農場!
這是可以預見的。
砂村足有二百多人,但有老人、婦女和兒童,壯勞力並不多;
知青農場一百三十幾人裏,平時上滿分工的壯勞力足有一百多個……
砂村的桑爺爺還真的趕來了一頭大肥羊,頭上頂了朵大紅花,親自把羊趕進了知青農場。
而王雪照呢,在征得了知青們的同意之後,也贈送了五十斤脫水蔬菜給砂村。
要知道,在周賽裏知青們就是贏多輸少,老鄉們拿到的蔬菜並不多。
這下子,砂村老鄉們也都高興壞了!
足足五十斤脫水蔬菜呢,合著一家能分到一斤多,泡發以後就有五六斤的菜,省著點吃,能吃好久呢!
接下來,知青們在陳俏妞的指點下,慌慌張張、但也算順順利利地宰了羊。
所有人美美的吃了一頓土豆燉羊肉。
二月底,天氣開始急速升溫。
每天一早,太陽就很準時地掛在頭頂,天空湛藍湛藍的。
哪兒哪兒都是嘀嘀答答的積雪融化的聲音。
要命的是,大風也開始刮起來了。
人站在曠野中,身上必須穿件羊皮襖子,還得往頭上包塊頭巾……
不,最好要從頭頂武裝到腳底。
否則,狂風卷著半融不融的積雪劈頭蓋臉砸過來的時候,但凡身上有一處沒有防護到的,那寒風就會卷著冰雪灌進來,能活活凍死人!
沒有風的時候,那能被頭頂的太陽給曬死!
再加上羊皮襖子不透風,真能捂著一身的汗,像被水潑了似的。
姚若男小小聲說道:“能給她一個教訓也挺好。”
那一邊,趙蓮姣一聽到李楨說,要把她送上軍事法庭……
她整個人立刻癱軟了下來,兩眼發直。
“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
“我哪知道她是烈屬啊?”
“是她自己藏著掖著不肯說的……”
“嗚嗚,鄺勵紅和王雪照都不是好東西,一個二個的給我挖坑呢……”趙蓮姣嗚嗚地哭了起來。
李楨寒著一張臉,冷然說道:“再編排別人,就再多一個罪名!”
趙蓮姣大哭。
這時,被薑幗英抱懷裏的小恩恩突然咿咿咿地哭了起來。
姚若男連忙抱過小恩恩,又吩咐薑幗英,“孩子估計是餓了,我和雪照先帶著孩子回去,你去找勵紅,讓她趕緊回來奶孩子啊!”
當下,薑幗英跑去找鄺勵紅了,姚若男和王雪照便回了營房。
沒一會兒,鄺勵紅紅著眼圈兒匆匆趕回來,抱著女兒去一旁喂奶。
薑幗英跟著鄺勵紅一塊兒來的,這時風風火火跑進來,“雪照!雪照……外頭有人找!”
正在收拾東西的王雪照愣住。
什麼?在這麼個陌生的地方,有人找她?
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王雪照,直到看見她拉著同伴在不遠處坐下,這才笑了。
——這姑娘真有意思,也很聰明。他都已經摘下了軍銜肩章了,她居然還能猜出他是一位“首長”?
李楨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目光就沒有離開過王雪照。
片刻,他嘴邊噙著笑意,抬腿朝著王雪照走去。
然而這一幕,全被正在司令辦公室裏的陳與舟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小狼崽子冷冷一笑。
王雪照和姚若男手牽著手走回到指揮部門口的空地那兒,重新坐回到小板凳上,小小聲聊天:
姚若男擔心地問道:“趙蓮姣那傻子不會有什麼事兒吧?”
王雪照毫不在乎,“放心,不會有事兒的。”
因見姚若男憂心忡忡的樣子,王雪照解釋道:
“我們來的時候政審過,要是她的思想和家庭真有什麼問題的話,她也來不了這兒。”
“再加上知青下鄉是新政策,各地的政府和組織都需要配合政策來照顧我們……”
“建設兵團駐紮在這兒的目的就是戍邊安民,他們的任務就是保護我們,更加不會對我們怎麼樣。”
“何況我們還不是軍人,他們有什麼立場處罰一個不是本單位的人?”
“隻能說,趙蓮姣帶來了不好的風氣,他們最多就是嚇唬嚇唬那傻子……”
姚若男點點頭。
“賣書的那人……也是個苦命的,家裏孩子生了重病,正等錢買藥救命呢!”
王雪照掏出了懷裏的手絹兒。
手絹裏包著二十二塊錢,是她所有的身家。
她拿了十五塊錢遞給嬸子,“你快走吧!”
嬸子點頭,也沒敢多說,接了錢就匆匆走了。
王雪照立刻吩咐陳與舟,“咱們趕緊把這東西拿回去!”
第 39 章 第 39 章
王雪照和陳與舟將所有的書全都搬回了知青站。
陳與舟在外頭放風,王雪照在屋裏收拾。
幾十古籍被拿出來一本一本擺好。
幾乎全是明初銅版印刷的小說拓本。
《竇娥冤》、《救風塵》、《望江亭》、《魯齋郎》、《單刀會》、《牡丹亭》、《西遊記》、《三國演義》……
看來,藏書者是關漢卿的鐵杆粉絲。
是的,今晚這場戲,是王雪照導演的。
她向村長和婦女主任秋嫂表明了身份,並且將她把對孫秀英的猜測說了,
村長親眼見到花兒渾身上下都是被孫秀英毒打的痕跡,親耳聽到孫秀英說把王細花賣給了一整個村子,還親見孫秀英想殺王雪照,更加目睹了孫秀英為逃避調查還想跳車尋死!
村長將事情的經過說給秋嫂和其他的村幹部聽。
大家全都驚呆了。
要知道,孫秀英因為“貞潔忠誠”的好名聲,把收養的女兒嫁到好人家還收回來一百塊錢的彩禮錢……固然讓人豔羨,
可若她不是把養女嫁出去、而是賣出去的話,
會得到全村人的唾棄!
何況,孫秀英還涉及到虐待孩子,王雪照在綠皮車上沉沉地睡了一覺。
一醒來,她睜眼就看到了一張……看起來特別順眼的臉。
迷迷瞪瞪的,她還以為看到了一麵鏡子。
鏡子裏的她剃著個寸板頭,英姿勃勃,俊美颯爽。
王雪照呆呆的,眨了眨眼。
“鏡子裏的”她笑了。
王雪照恍然大悟——對麵坐著的,是她的哥哥!
她有些不好意思,麵紅了。
王明曦笑得很開心。
他的妹妹也隻是個十九歲的少女,但她情緒穩定,過於冷靜理智。
剛才她迷迷糊糊睡醒了,
然後——
他親眼看著她傻傻睜大眼睛看著他,可能是驚訝於兩人過於相似的容貌,她呆呆地看著他,先是露出迷茫疑惑又驚訝的眼糖果,然後開始做起了皺眉、眨眼這樣的俏皮動作?
她是不是以為在照鏡子?以為從鏡子裏看到了一個男版的她?
最後她終於恍然大悟!
她似乎被自己蠢到了,不由自主露出羞赧的表情。
妹妹實在是太靈動太可愛了!
王明曦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不是說冷靜理智型的妹妹不可愛,但現在妹妹表露出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與天真……
他更喜歡這樣的妹妹。
想著想著,王明曦又忍不住想,如果妹妹沒有走丟,一直和媽媽呆在一起,那妹妹的性格可能又和現在不一樣。
而媽媽……
也不會神智不清。
王明曦深呼吸。
王雪照已經將視線移開了。
她是真不知道要怎麼和王明曦相處。
說真的,經曆過王釗那樣的家庭,她不想再指望什麼。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麼!
何況她也不缺家人。
隻要好好過完這一生,不留遺憾,她總能回到白富美媽媽身邊。
王雪照起身去了廁所。
王明曦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心裏很難受。
他何嚐不知,妹妹心裏有隔閡呢?
畢竟她在王釗那兒體驗過不被愛、被放棄、被輕視……
所以她對認親很消極,甚至有逃避心理。
王明曦轉頭看向了魯娟。
他和魯娟聊起了天。
主要是問王雪照在大西北的情況。
十八年前很有可能殺害了人民子弟兵!
她還喪心病狂地換掉了別人的孩子,
甚至徐敏也有可能因她而死!
一聽到自己身邊竟然潛伏著這樣心腸狠毒的人……
所有人都淡定不下來了!
尤其是如今的村幹部,大多都受過徐敏的幫扶與恩惠,徐敏的人品是一等一的好,一聽說徐敏有可能是被孫秀英給害死的,大家恨得咬牙切齒!
於是大家聽從王雪照的安排,排練了兩場戲。
第一場戲,就是獨臂戰士冤魂尋手記;
領銜主演是陳與舟。
因王明曦太強壯,斷臂不好演。
而陳與舟的個子還沒長開,精瘦精瘦的,王雪照將他的左邊肩膀墊寬,右手緊緊地綁在身體一側;而讓他跪著演完整場戲,是因為隻有跪著,才能讓孫秀英無法判斷他的身高。
不至於被拆穿。李老太還要照顧老伴兒,和王明曦約定好了以後,就回她老伴兒的病房去了。
王雪照抓緊時間交代花兒幾句。
不多時,周餘平和花兒父母在食堂吃完飯,拎著幾個盛滿了飯菜的飯盒回來了。
王雪照接過飯盒,一邊快速吃飯一邊花兒爹娘說起這事兒,“現在正是農忙的時候,你們在這兒陪護著花兒,耽誤了上工吧?”
“不如這樣,你們回去顧一顧地裏的活計,花兒這邊你們就別擔心了。她替我捱了一下子,我來托人照顧她,這是應該的。”
聞言,花兒爹娘對視了一眼,滿眼的驚喜!
花兒娘不好意思地對王雪照說道:“這、這怎麼好……”
花兒垂下了眼。
王雪照了然地笑笑,“你們看看是今天走,還是明天走。”
花兒娘朝著丈夫呶了呶嘴。
夫妻倆走到一旁去商量了一會兒,又回來了,對花兒說道:“前幾天你奶奶也說不太舒服,現在家裏事情也多,不如我和你爹今天就回。等忙完了地裏活計,再來接你回家。”
花兒聽從王雪照的吩咐,沒多說,隻是點點頭。
王明曦寫下戰友李森家的地址和聯係方式,遞給了花兒爹娘,“我們委托這戶人家幫著照看花兒,如果你們忙完農活,想來看看花兒,按這地址找去。”
考慮到這兩口子不識字,便又口述了一下李家的地址和李老太的名字。
花兒爹娘忙不迭地收好紙條,頭也不回地走了。
花兒看著父母遠去的背景,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王雪照安慰了花兒一番。
她留給花兒五塊錢,又留了她在清華的地址和大西北109農場的地址,告訴花兒如果有解決不了的事,就想辦法聯係她,可能聯係的速度會慢一點,但總歸是可以聯係上她的。
花兒攥著錢和寫了地址的紙條,含淚點頭。
接下來,王雪照和陳與舟去了醫院的小賣部,買了點兒生活必須品給花兒,好讓她去李老太家裏寄居的時候,不至於什麼也沒有。
王明曦則去找李老太,一口氣先付給李老太一筆錢,足夠花兒在李家生活一年的。
王雪照又在醫院裏花一天五角錢的代價,請了個護工大姐,讓這護工大姐每天陪著花兒打針、買飯吃……
忙完花兒的事,王雪照、王明曦、陳與舟和周餘平這才一塊兒搭乘晚上的長途班車,前往省城。
王雪照在贛省省城呆了兩天,將贛省的工作處理完,搭乘火車去了鄂省省城。
在鄂省省城呆了三天,處理完工作後,又回了湘省省城。
在湘省省城也呆了三天,終於處理完所有的工作……
王雪照一眾終於踏上了北上的火車。
連續小半個月的奔波,強度極大的工作量,導致她一上火車,屁股剛捱著椅子,就已經困倦得不行。
可惜還買不到臥鋪票。
王明曦有軍官證,能買到臥鋪,可他也不放心讓妹妹一個人睡在臥鋪……萬一發生點兒什麼事都不知道。
最後隻好大家一起兒坐硬座了!
王雪照和魯娟都被困得不行,一上車,兩個女孩子就相依偎著,你靠著我、我靠著你……
睡著了。
而王明曦的內心卻陡然激動了起來。
他坐在妹妹的對麵,看著妹妹酷似自己的麵容,嘴角忍不住微微彎起。
他心想,隻要妹妹一回到北京,就意味著他們終於一家團圓了!
那媽媽的病情會不會因為妹妹的回歸而好轉呢?
王明曦十分期待。
群演則是村裏的村幹部們。
是的,為了製造出“陰森恐怖”的效果,王雪照寫好了台詞本,讓村幹部們用不帶感情、不帶停頓、不帶節奏的齊聲念出來。
當時孫秀英家的每個角落外頭,全都有人扛了桌子,站在桌子上,大家一起拿著台詞本齊聲念。
這麼一來,聲音就顯得……四麵八方都有,聲音還不是很大,不算特別整齊(這樣更加使人如置身噩夢之中)。
第二場戲,是徐敏和王梓壽敘舊戲;
領銜主演是王雪照和王明曦。
王雪照穿了徐敏的舊衣,剪去長發,將左腿向後曲,用繩子捆起來,再柱上拐;
王明曦扮演王梓壽。
因為村民們說,王梓壽也是高高大大的。
同樣,群演是村幹部和村裏的婦女們,他們主要也是念台詞。
至於台詞本,是王雪照和陳與舟、王明曦商量著寫出來的。
第一場戲的台詞,基本就是扮鬼,主要是為了嚇唬孫秀英;
可公安還是不解,“你養了王細花十六年,就對她一點兒感情也沒有嗎?而且你也不是很缺錢,部隊每個月給你五塊錢,每年的清明中秋重陽春節還給你送米送麵,你也沒到過不下去的時候,為什麼突然要把女兒賣掉?”
孫秀英一聲不吭。
公安便道:“就算你不說,我們也可以去找王細花了解情況……王雪照知道王細花的下落。”
孫秀英愣了好一會兒,才問道:“王雪照……是她的名字嗎?就是之前說她是趙晴的那個?”
公安點頭。
孫秀英笑笑,麵色慘白。
主要是為了突擊審案,他倆已經兩天兩夜沒怎麼合過眼了。
隻是——
半夜時分,一個個村民舉著火把站在孫秀英家門口,人人都盯著孫秀英家的院子,目露凶光。
他們群情激憤,小小聲吵嚷了起來:
“孫秀英就是個渣滓!她連解放軍都殺!還搞死了徐敏,調換了兩個小孩子,害得人家骨肉分離十來年!她還把王細花送進了魔窟……”
“這種人,讓她吃槍子兒都便宜了她!必須讓她嚐到自己做的惡!”
“我們把她送到石井村去!聽說王細花已經跑了,石井村的男的肯定還缺個媳婦兒……”
“但是,把她送進石井村,她就吃不上槍子兒了!這麼惡毒的人,根本不配活著啊!”
“你是不是傻!我們今天先把她送進石井村,天一亮,公安就會發現孫秀英不見了,到時候我們就說不知道是她自己跑了的……過幾天我們去舉報,說我們發現孫秀英逃到了石井村,再帶著公安去石井村抓她不就得了!”
“啊!還得是你小子聰明啊!”
“走走走!我們現在就進去,把孫秀英敲暈了,趕夜路送她去石井村!”
村裏人商議的時候,陳與舟和王明曦就蹲在一邊。
王明曦壓低了聲音問陳與舟,“你教唆的?”
陳與舟一臉無辜,“沒有啊!我就問了下石井村在哪,趕夜路好不好走而已。”
王明曦嗤笑。
眼看著村民們就要闖進孫秀英家……
王明曦實在沒忍住,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了一句,“蒙個麵吧!一會兒見了孫秀英也別說話,免得被她認出來啊!”
村民們齊齊愣住。
於是,大家又手忙腳亂地找手帕子、找毛巾什麼的,紛紛遮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又相互交代一會兒不能說話。
遮住麵容以後,村民們這才衝進孫秀英的院子。
幾個守在孫秀英院子裏的村幹部低聲喝問了村民們幾句,然後就沒有聲音了。
突然,
孫秀英尖叫了一聲“你們幹什麼——”
在靜諡的夜色籠罩中,她那尖銳恐懼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沒一會兒村民們就扛著已經暈掉的孫秀英出來了。
為了好趕路,村民們甚至還準備了一頭小毛驢!
他們用繩索牢牢綁住陷入昏迷的孫秀英,把她放在小毛驢上,然後二十幾個村民打著火把,牽著小毛驢匆匆離開。
等到隊伍走遠了……這個陰陽怪氣的人是個中老年婦女。
王雪照不認識她。出了王九姑這樣的親戚……
王雪照已經抱著必走的心態,在麵對王擎天時,就不那麼小心翼翼了。
隻不過,王雪照打定主意就算走,也必須是王九姑先走。
她拖延了一會兒,順便問了句,“王首長,她真是您親妹妹嗎?”
殊不知,這句話給還沒離開現場的王九姑造成了多大的殺傷力!
王九姑當時就痛哭流涕,跺著腳瘋狂地喊道:“是親的!是親的!就是親的!!!”
王雪照一臉的莫名其妙,心想是親的就是親的唄,有必要這麼癲狂嗎?
想不到王擎天卻焦急地說道:“當然不是親的了!”
王雪照一愣。王雪照和談露拎著大包小包回到家。
父兄他們還沒下班兒,
但大嫂風秀雅在家,正幫蔡阿姨做飯呢!
見婆母和小姑子回來了,風秀雅連忙迎了過來,“媽,小妹……外頭冷吧?”
談露說道:“今年確實比去年冷。”
又問,“家裏準備木炭了嗎?”
風秀雅點頭。
軍區家屬大院是有集體供暖的,隻要後勤鍋爐房一燒開水,別墅一樓的暖氣片就能供暖啦!
但二樓是沒有暖氣片的。
所以往年的冬天,談露總會在孩子們的房間裏放盆炭火,時間大約是晚飯後到睡覺前。
如果太冷,那就全家集體去一樓客廳打地鋪睡覺。
風秀雅也是談露看著長大的孩子。
以前談露還沒失憶的時候,婆媳關係很融洽,風秀雅嫁過來以後,很快履行長媳長嫂的職責,成為談露的左右手。
這對婆媳倆很快就討論起家務事了。
王雪照也沒打擾她倆,在一旁整理今天她和媽媽去供銷社掃蕩回來的戰利品。
王雪照略一看,覺得那兩人有些眼熟。
疑惑間,她又認真看了那對夫妻一眼……
王雪照認出來了。
他倆是王釗和許靈芸!
王擎天一進屋,就吩咐蔡阿姨,“多整兩個菜,家裏來客人了。”
蔡阿姨應了一聲。
王擎天又喊妻子,“談露,你看看誰來了!”
談露一笑,牽住王雪照的手,迎了上去。
對於丟失了記憶的談露而言,王釗和許靈芸這對夫妻……她在十幾年前見過幾次。
當時是因為她在贛省娘家帶孩子,王釗在贛省殲擊白黨殘餘流寇,許靈芸隨軍還懷上了孩子,過來拜訪談露。
那會兒談露還給了許靈芸一些滋補藥材呢!
此時再見到這兩口子……
談露皺起了眉頭。
本來她還有點兒嫌棄王擎天,嫌他老。
這會兒見到王釗兩口子,她又覺得,王擎天算是保持得不錯了。
一個大男人,從不保養,但頭發濃密,俊臉依舊,隻是略微有些發腮。且他身材依舊高大挺拔,氣質麼,雖然少了些當年的尖銳與戾氣,多了些沉穩大氣。
而王釗兩口子……已經長殘了。
王釗已經是個禿了頂、大腹便便的中老年男人。他兩眼渾濁,滿麵皺眉,牙齒泛黃,臉上還陪著小心翼翼的笑容。
許靈芸可能是因為病痛的緣故,她瘦得可怕,人也蒼老得厲害,整個人沒什麼精氣神,臉上皺紋很多。
談露帶著王雪照和風秀雅走到了王釗夫婦跟前。
王釗夫婦一眼看先到了王雪照,愣了半天。
談露笑道:“王營長,好久不見!”
頓了頓,談露又笑著對許靈芸說道:“好久不見!”
許靈芸驚詫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王雪照。
王明曦急得不行,“昭昭,她不是我們的親姑姑啊!”
王明曜也急得詞不達意,“是她歪曲事實!昭昭,是我們爸養活了她!跟她沒關係!”
傅明時也著急,“妹妹,她和我們家沒關係!我們不欠她的你別慣著她!也別搭理她!”
王雪照:……
王擎天見王九姑還賴在自家,狂吼了一聲,“你還不滾?”
然後高聲喊道:“警衛!把王九彩給我趕出去!”
守在院子裏的警衛員聽到了,急忙衝了上來,將嚎啕大哭的王九姑、楊天寶拖了出去。
王雪照立刻抻長了脖子從窗戶那兒看下去——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王九彩很愛麵子。
她能讓警衛員趕她走?
一會兒她會變臉嗎?
還真變了!
但可以大約推斷出這婦女——應該是王擎天的妹妹王九姑。
臥室還挺奇特的。
極寬敞,但更像書房。
一進去先看到幾個大書櫃,書櫃裏全是書。
大床倒是委委屈屈地放在牆角,也被書櫃隔開。
陶明暖解釋道:“這屋裏的書櫃,放的都是媽媽的書。旁邊還有一間書房,是爸的辦公室。以前媽沒犯病的時候,他倆一到晚上就各鑽各的書房,有時候看書能看到天亮……”
王雪照翻看了一下談露房間書櫃裏的書,全都是農學相關。
一眼看去,竟然還有幾本是她一直想找、又沒找到的。
陶明暖問她,“你想看?”
王雪照點點頭。
陶明暖領著她走到談露的書桌前,拿出便箋紙和筆,遞給她,“你把書名寫在上麵,再寫下今天的日期,然後把便箋紙貼在櫃門上就行。以後看完了把書歸還原位,再把便箋紙揭了。”
王雪照連連點頭。
照辦之後,她將那幾本書放在了自己的斜挎包裏。
然後陶明暖又帶著王雪照上了二樓。
二樓一共有四個房間,兩間大,兩間小。
大的約十六七平方米一間,小的十平房米左右大。
陶明暖解釋道:“咱家男孩兒多,女孩兒少,所以呢,我倆共用一間,四個哥哥睡三間房。”
她先領著王雪照去參觀了一下哥哥們的房間。
四個哥哥,每兩人睡一個小房間。
擺設都一樣,基本就是兩張床靠牆邊放,中間放個床頭櫃,床尾各一個瘦瘦窄窄的衣櫃。
兩個大房間呢,其中一間是四個哥哥的共同學習室。
裏頭放著四張書桌四把椅子,以及四個大書櫃。
剩下的一個大房間,是陶明暖的房間。
但陶明暖強調,“這是我倆的房間。”
呃,好吧!
王雪照走進了她和陶明暖的房間。
十五六平房裏的房間裏,依著牆頭擺放著:
衣櫃——單人床——床頭櫃——單人床——衣櫃;
床尾對著牆的地方,擺著
書桌——書櫃——書櫃——書桌;
十五六平方米的房間被收拾得整齊幹淨,熱鬧又清爽。
但王雪照的視線落在靠窗的那張床上。
床單上鋪著白底小綠葉的鮮亮床單,連著枕頭套、疊好的被子也套著同樣花色的被套。
陶明暖指著靠窗邊的那張床,“昭昭,那是你的床。”
“其實現在天氣冷了,配這個顏色的床單被套,瞧著有些冷。可這一套是媽犯病前親手為你準備的,所以我還是翻了出來……喜歡嗎?”
王雪照點點頭。
王雪照蹙眉。
陳與舟才站起身,也跟了上去。
王明曦問,“你幹啥去?”
陳與舟笑笑,“她砍了劉堅強一條手臂……等到了地兒,我也砍她一條手臂,為劉叔報仇!”
王明曦沉默片刻,“我和你一起去!”
公安靜默片刻,問道:“現在交代一下,你是怎麼撿到王雪照的吧!”
這一次,孫秀英死活不肯開口。
【名字:周芸】
【年齡:24】
【工作單位:無】
【籍貫:北京】
【入住原因:帶孩子看病】
第 40 章 第 40 章
“可你們想啊,出門在外的時候,要是遇上了這種亡命之徒,你們害怕還是不害怕?”胡大牛問道。
知青們全都齊齊點頭。
王雪照說道:“大牛哥,你說的那是西行吧,我上中部戰區醫院去,那應該是東邊兒,是反方向啊!”
胡大牛擺了擺手,“小王,你別心急,慢慢聽我說。”
“我剛才舉的那些例子,說白了……就是個鋪墊。”
“我的意思是,每一個建設兵團都有戍邊安民的責任!”
“各大兵團之間劃分了管轄區以後,那些馬匪、土匪啥的,就成為了各大兵團清剿的對象。”
“可這些馬匪也不是傻子……”
“兵團要清剿他們,他們就不會跑嗎?”
“呐,提坦沒跑……所以他被623給滅了麼!”
“朋友們我就問你們了,如果你們是馬匪,兵團要清剿你們……你們往哪兒跑?”胡大牛拋出了一個問題。
周士允,“那我可能就不當馬匪了,我回家種地去,不行嗎?”
胡大牛嗐了一聲,“老弟!那些人之所以要當馬匪,就是因為已經沒辦法回去了嘛!一回去就等著被槍斃吧!”
宋成粵沉吟道:“那我可能會跑到兩個兵團管轄區的交界處去。今天禍害這個兵團的地兒,然後我跑到另外一個兵團那兒躺著……過幾天我又換回來。這樣,兩個兵團都拿我沒辦法了……”
“對啦!”胡大牛一拍大腿,“所以啊,像我們這種一天到晚在外頭跑的,最害怕就是過境。”
“大家也都達成共識了,一旦需要過境了,咱們先不慌著走,在附近等一等。馬隊、駝車多了咱們再一塊兒走。”
“或者遇上了兵團的汽車隊,那也挺好的,我們就跟著他們走。他們也知道,會把車速放慢,陪著我們走過邊境線以後再加速……”
“出門行走,可一定要小心謹慎啊!”胡大牛說道。
魯娟想了想,說道:“可是去年趕冬集那會兒,不是阿蘭陪著雪照去的中部戰區醫院嗎?”
胡大牛說道:“那會兒是因為提坦剛死,把其他的馬匪給震懾住了吧?”
“再加上,小王她們……當時應該是一路跟著建設兵團的車,對吧?”
王雪照點頭,又道:“這次我們也還是會跟建設兵團的車。”
胡大牛搖頭,“不妥當,不妥當啊!”
他猶豫再三,低聲說道:“這話我就這麼一說,你們聽了也別外傳……兵團交代過,就怕這事兒會引起大眾恐慌……”
知青們頓時齊齊睜大了眼睛,聚精會神地聽著。
胡大牛說道:“那是隔壁兵團的事兒……”
“就是開春雪化以後,不知哪個單位的年輕小媳婦兒要生孩子,說是什麼胎位不正啥的,一定要送醫院,小兩口就搭乘了建設兵團的車,去了中部戰區醫院。”
“生完孩子以後,他倆不還得回來麼?”
“兩口子抱著孩子搭乘了建設兵團的車……”
“可那輛車拋了錨,半夜被迫停在荒郊野外。”
“結果馬匪來了……”唐壯壯應了聲好。
林燈燈是農場會計,她也外出接項目去了,走之前林燈燈向王雪照推薦,讓唐壯壯代理她的工作,於是唐壯壯就成為了農場臨時代理會計。
王雪照在和小夥伴們交代工作的時候,劉慧和程曉光呆呆地坐在一旁,麵前放著一大堆早餐,也不知在想什麼。
王雪照沒理會這對母子倆。
沒一會兒,幾位教授和他們的學生們也趕來吃早飯了。
負責值日的知青們帶著教授和師兄們熟悉怎麼打飯……
大家談笑宴宴,氣氛融洽。
王雪照見唐壯壯也吃完了飯,就叫上了他、又帶著媽媽去了財務室辦理住宿、夥食費的繳納。
兩個人一個月37元的食宿費用,挺貴的。
畢竟王雪照一個月才26元塊錢工資……當然了,項目到位以後會上漲的。
可談露又不差錢。
她的級別擺在這兒,工資不低。
但以前家裏孩子多,她的工資要供一家人吃喝拉撒、要供孩子們讀書還要顧著人情往來……
王擎天的工資更高,可談露從沒見過他的工資——他所有的錢幾乎全都貼給那些為國捐軀的烈士們的父母、遺孀與孤兒們了。
也就是這幾年,家裏的孩子們長大了,王擎天供養的孤兒們也長大了,有能力供養母親了,兩口子才鬆口氣。
這會兒談露和暢暢在109農場住上一整年的開銷,說白了也就是談露的兩個月工資。
所以談露很爽快的掏了錢。不過王雪照也沒說什麼,隻是全部一一記錄下來……
終於到了下午茶時刻,黃玲一臉的期待。
然後,她拿到了值日同學遞過來的下午茶和點心——搪瓷杯裏桔紅色的果汁,以及一塊烤得表麵微焦的饅頭片?
這饅頭片有點眼熟,好像是吃剩的早飯,被值日同學切成了厚片,烤得表麵焦黃酥脆還灑了點兒鹽末上去,一口咬下去……
這也太好吃了!
就是這份量太少了,就這麼一小塊,黃玲都舍不得大口吃。
然後就是這“汽水”了……
看起來,它的顏色很像桔子水兒,但比桔子水的顏色深點,散發出濃鬱的果香。
但絕不是桔子的香氣。
黃玲喝了一口。
濃香、極酸!
她的臉都皺成了包子,“好酸!這是什麼啊!”
王雪照和知青們都笑了。
魯娟解釋道:“這是沙棘果汁!沙漠特產,我們自己做的!”
米教授也喝了一口沙棘果汁,歎道:“哎呀這個可真解渴!好東西啊!”
王雪照教黃玲,“你用饅頭蘸著果汁吃……要是覺得果汁太酸,再加點兒涼白開也行。”
吃過下午茶,會議繼續。
一連好幾天王雪照被忙得腳不沾地。
而這時,陸續有其他的知青們帶著項目前教授也回來了。
農場陷入空前的忙碌。
一方麵,農場這邊已經開始了農忙前的準備工作,要浸種、育秧,要翻曬土地、堆肥……
一方麵,農場入駐了那麼多的項目,一切都是全新的開始……
王雪照忙得走路都帶風,還沒空喝水。
在這期間,談露的行李被托運到了623兵團。
談露也沒麻煩王雪照,而是帶著暢暢搭順風車去了623兵團,輾轉把行李全都搬了回來,又吭哧吭哧扛上宿舍樓。
至此,談露看著滿滿一屋子的物資,終於安心了。
雖然農場的夥食還算可以,
但談露覺得,昭昭一天的活動量和腦力勞動……就靠那點兒飯菜的營養,是真不行!
所以談露在房間裏生了個小炭爐,放了個小鍋來煮雞蛋。
每天一早,她先燒一鍋開水,衝上三杯牛奶,再煮上三個雞蛋,照照、暢暢和她一人吃一個。
暢暢說不要,卻被談露罵了一頓,“你還真以為是來給我當保姆的嗎?你可是我的侄女兒!我和昭昭能吃,你也能吃……”
暢暢含淚拿了。
不過,談露很快就發現了另外一個問題——昭昭的胃容量很小,如果一大早逼著她喝一杯牛奶再吃個雞蛋,那昭昭就吃不下早飯了。
這樣可不行。
於是談露調整了策略,改為臨睡前半小時,三人各喝一杯熱牛奶、各吃一個雞蛋。
這麼一來,吃喝得飽足暖和再睡覺……
睡眠質量也能提高一個檔次!
當然了,王雪照的睡眠質量得到到極佳的改善,還得解決於談露的厚堆棉被這個辦法。
用談露的話來說,鋪上五層棉被,就不可能再出現越睡越冷的情況了。
還真是這樣。
以前王雪照每天晚上至少要醒兩次,有時候是起夜,有時是被冷醒的;
現在她臨睡前還要喝一杯牛奶呢,幾乎是沾床就睡,一覺睡到大天光!
現在談露每天一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生炭爐,煲煮一些給王雪照補身體的藥材。
平時農場灰塵大,談露就煮點兒百合石斛湯給昭昭喝,
上次體檢的時候醫生說昭昭的脾髒和肝功能不太好,
薏苡仁山楂水養脾,
杞子白芍三七湯,或者柴胡枸杞湯護肝。
不過,考慮到中藥材也不能多服用,就怕量太多傷脾腎,談露每天熬煮的時候隻用上一小撮的藥材熬上一大鍋水,灌滿三個水壺,給王雪照一個,她一個,暢暢一個。
大西北天氣幹燥,王雪照有時候一上午能喝完兩壺藥湯,
但是下午和晚上,談露就隻讓女兒喝涼白開了。
一段時間後,王雪照覺得體質強多了!
最明顯的表現,就是她體力好了很多
要知道,以前的王雪照是真的體力很差,提不動二十斤以上的重物,跑步隻能跑上幾分鍾,當然可以強撐,後果就是差點暈倒,需要緩很久才能緩過來。
現在的王雪照,可以一口氣跑上樓跑下樓不帶喘氣兒的,有一次她因為趕時間,一路從地頭跑回辦公室,飛快地跑了半小時也不覺得很難受。
最重要的是,她胃口變好了些,對於飯菜的口味也有了點變化,不再抗拒葷菜,人也長胖了點,越來越漂亮了。
不過,王雪照還不是變化最大的那個。
唐壯壯認真地數過錢,又認真的寫好收據,遞給談露,“阿姨這單子您收好,要是您回北京去探親,空出來的房間錢和夥食費可以扣出來,我再退錢給您。”
談露一聽,很高興,“好啊好啊!”
王雪照對談露說道:“媽我們走吧,我帶著你和教授他們去參觀一下我們農場……我也好久沒回來了,特別特別想……”
沒想到母女倆剛從財務室出來,迎麵就走來了兩個穿藍褲白衣製服戴大蓋帽的公安。
秦宇新陪在公安身邊,正在說什麼,抬頭見了王雪照,連忙向雙方引見。
王雪照過去了。
和公安同誌打過招呼以後,李公安問王雪照,“是說有人來你們農場鬧事兒是吧?”
王雪照點頭。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
劉慧的尖叫聲突然響了起來,“王雪照!你有病啊你還真報警?”
說話之間,劉慧衝過來衝著兩位公安大吼大叫,“沒事!公安同誌我們沒事……沒有矛盾也沒有衝突!請你們回去!回去!”
所有人全都皺著眉頭看劉慧。
劉慧急性得團團轉,一個勁兒的埋怨王雪照,“王雪照你幾個意思啊!犯得著這樣對我們曉光嗎?我們曉光可是農場職工啊!你是農場領導,你為什麼不照顧曉光?”
說著,劉慧又去趕公安,“你們走吧!我們這邊兒沒事兒!真沒事兒!趕緊走趕緊走……”
公安可沒理會劉慧——又不是劉慧報的警!
王雪照說道:“公安同誌,是我報的警。”
“現在我委托秦宇新、付愛戎和薑幗英這三位同誌向您二位解釋一下事情的前因後果成嗎?”
“另外,秦宇新同誌有把這個案件、以及我們的訴求列成了單子,一會兒你們可以看一看。”她口齒清晰,兩個公安點了點頭。
而王雪照一邊說,劉慧就一邊吼,“你們別聽她的!別聽她的!她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
王雪照轉頭看著劉慧,說道:“劉慧,你能有點兒素質嗎?你不是說你愛人是市長嗎?如果沒辦法跟你好好溝通的話,是不是這事兒我們要去跟你愛人說?”
劉慧一下子啞了。
她忿忿不平地看著王雪照。
一旁,薑幗英已經憤怒地說了起來:
“劉慧和程曉光來我們農場當大爺來了!”
“也就是昨天,我們農場領導出差回來了麼,所以昨晚和今早她都沒好意思要求別人給她加餐……”
“之前我們領導沒回來的時候,她頓頓都要求我們給她兒子開小灶!”
“我們這兒的早飯都是自取的,她和她兒子就光逮著好吃的拿,這也就算了,她還要我們給她兒子單獨煎雞蛋,說什麼她兒子身體不好要補一補,必須頓頓有肉有蛋有牛奶!”
“我們這兒的午飯和晚飯,都是一人一盒飯,她倒好,一個人拿四五份飯,隻吃帶肉的……我們這裏的飯都是按人數來的,她多拿了幾份飯,就會有幾個人沒飯吃!我們幹的都是體力活啊,不吃飯哪有勁兒啊!”
“還有!她還擅自跑到我們的養雞場去捉雞,說她兒子身體弱,要熬雞湯給她兒子吃!”
薑幗英越說越生氣!
付愛戎也說道:“還不止這些呢……”
“劉慧把她和她兒子的換洗衣裳扔給我們,說讓我們這些女同誌幫她們洗,還說我們是女性,遲早要結婚要嫁人,要侍候婆婆和丈夫的,現在是她給我們機會,讓我們先學一學要怎麼當好兒媳和妻子……所以我們必須要按她說的辦,誰不同意,誰就不識好歹!”
“她還說她愛人是市長,我們要是不聽她的,那我們整一個農場誰也別想好……”
劉慧老臉通紅,嘀嘀咕咕地說道:“我是在跟你們開玩呢!這些人也真是的,怎麼就當真了呢?”
秦宇新也將昨晚他寫好、又被王雪照修改過的案情介紹書拿了出來,遞給李公安。
劉慧不知道那份案情介紹書上寫了什麼,急得不得了,拚命地湊了個腦袋想過來看——
卻被其中一個公安給瞪了一眼。
劉慧蔫巴了。
“據說啊,開車的兩個大兵,連著小媳婦的男人、剛出世的孩子全都死了,現場打鬥痕跡很嚴重。那倆大兵開了槍,估計得幹掉了十來個馬匪,可他們也……”
眾知青們齊齊愣住。
大家趕緊問道:“一般兵團不都是好幾輛車一塊兒出發嗎?”
胡大牛一拍大腿,“這就是問題所在啊!”
“兵團認為這樣的事件會引起民眾恐慌,所以不讓說……”
“咱們打聽到的內部消息,是說那輛車本來就是要開去修理的。”
“然後大半夜的,那小兩口抱著剛出生的孩子跪在路邊要搭車……”
“那你們說說,建設兵團的任務就是戍邊安民,有老鄉向他們求救,這深更半夜的,他們能扔下人不管嗎?”
此言一出,眾人陷入沉思。
胡大牛繼續說道:“這就是建設兵團不讓咱們亂說亂傳的原因了。”
“事情還沒調查清楚,確實不能亂說,對吧?”
“但你們想啊,去年秋天的時候,提坦被623給幹掉了,導致其他的地區的馬匪全被震懾住,銷聲匿跡的……全都不敢出來搶糧了!”
“那他們一整個冬天是怎麼熬過來的?”
“現在一開春,他們還不得像個餓紅了眼的狼?!”
“根據我們的猜測啊,估計那對夫妻早就已經被馬匪劫持了……”
“可能馬匪盯上了這輛落單的大卡車,以為車鬥裏裝著糧食還是什麼的,就讓這對夫妻抱著孩子跪在路邊。”
“馬匪的目標,就是這輛車!”
“聽說那倆大兵用對講機發出的最後一段話,就是——‘坐標啥啥啥,有馬匪劫持老鄉,速求增援’……”
“結果啊……誒!太可惜了,當兵的都年輕,跟你們差不多,最多二十出頭!”
“估計都還沒結婚!”
“這半大的孩子,可都是老娘的心頭肉啊,他們的老娘要是知道了,還不知多傷心呢!”
胡大牛自己也供養著一個病歪歪的老娘,特別感同身受。
知青們也難受。
他們幾乎已經認識623兵團的運輸兵了,大家確實年齡相仿,特別有共同語言。
王雪照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