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就好像許多年以前,父親對他說新來了一個弟弟,然後從紅棉樹下怯怯轉過來的那個小家夥。
之後他們一起度過了那麼多宛如噩夢般的試煉,那些老怪物們以挑戰人的精神極限為樂,直到把人試煉成跟他們一樣的小怪物。
那所有往昔情景當時不知,後來才明白,給予是為了剝奪。
什麼才是最殘忍的試煉?
就像紅與白,就像父親帶著莫名的笑意所說的,就像生與死。
再深厚的感情,再親密的聯係,也敵不過生與死。
抵不過活下去三個字。
欽差大人
時值盛夏,宗姬鳳林穿著涼衫,搖著扇子沿路在公館裏一路穿行。因為迎接過朱明憲,公館倒修得不錯,四麵俱是穿山走廊,掛著一色的簾子,天井外麵種著些海棠、桃杏,都已開了,石筍邊有幾株芭蕉,綠得可愛。轉過回廊,到了院子的東麵,一邊是回字形欄杆,一邊是碧紗窗,嵌著茜紗紙,中間支起一扇,有些香煙嫋嫋,從窗隙裏浮出,宗姬鳳林動動鼻,從窗戶裏望去,對窗一張紅木嵌螺鈿大床,垂著海紅紗帳,卷起一邊,一個少年枕著胳膊在裏麵躺著,擁著一條紋錦被兒,露出半截身子,一雙似笑非笑的含情眼正緩緩張開,望著他妍然一笑。
“原來你住這一間。”
進了房,隨手翻著案上一隻玉貓兒鎮著的玉版箋,宗姬鳳林道:“哦,還臨帖?”
居宜笑了一笑,整整衣袖,穿上薄底靴兒,走下地來:“一些詞兒。三公子慢坐,我去沏茶倒水。”
宗姬鳳林點頭,發現妝台很精致,靠過去坐下,粉盒沒有蓋上,一枚絞斷的長指甲靜靜躺在裏麵,尚殘著些鳳仙花露的紅跡。旁邊是香爐,香味似乎比剛才淡點兒,他把香爐蓋子揭開,簾鉤輕響,居宜捧著個小銀盤兒盛著一雙翡翠小蓋碗兒進來了。
“用的什麼香?聞著不錯。”
居宜笑笑:“三公子要喜歡,我包一些過去,這味兒淡爽,夏天用著正好。”
“不用,”宗姬鳳林接過他遞來的茶,“坐。”
“三公子?”
宗姬鳳林扇柄朝對麵點點。
居宜隻得在坐下來,有些不安的模樣。
“雖然我說過,任你們自由,但昨天是搬進來的第一天,你下午不見人,磬筄跑來跟我說,你的東西沒收拾,還是他幫你搬的。”
“啊……那我得謝謝他。”隻不過,他到底是幫忙還是抱怨?
眼前這個男人根本不喜歡囡兒,居宜心想,實在沒必要耍那種小心眼。
“不跟我說說你幹嘛去了嗎?”
“……呃,在大街上遇到了熟人,聊著聊著就晚了。” 居宜很純良地眨巴眨巴眼:“莫非三公子找我有事?”
宗姬鳳林看他半晌,遞過來一個香印兒:“剛拓的,你覺著這形狀怎麼樣。”
香印托在薄薄的胭脂紙上,居宜垂首,這下真有些捉摸不透了。
印子印成了一隻鳥,似鳥飛鳥,又頗像一個字。
丹山族獨一無二的“烏”字徽紋。
“印得不算好,”宗姬鳳林沒有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手輕輕一抖,香粉立刻模糊了,他把它們倒進香爐裏,仍將蓋子蓋好:“你總不至於認為,我三番兩次帶你們到葭來來,真的是巧合?或者,被你們兩個迷住了?”
“不不,不敢,”若說之前對這位花花公子還心存輕視的話,此刻居宜半分不敢低估,“隻是我、我們並不會壞三公子的事——”
“當然,如果壞的話,你不會現在還坐在這裏。”
居宜啞然。
“丹山姳走了?”
“小的不清楚,昨兒忽然接到四小姐的指令,至於其後行程如何,小的尚不夠資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