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1 / 3)

也一片昏暗。窗簾唯獨打掃房間時由肉桂拉開十分鍾。裏麵有皮沙發,茶幾上有玻璃花瓶,瓶裏有花,有高挑的落地燈。房間中央擺著一個大作業台,上邊有剪刀、布頭、木針線盒、鉛筆、設計冊(裏麵當真畫有幾幅形象圖),以及其他叫不出名也不知作何用的專門工具。牆上一麵碩大的穿衣鏡,房間一角還有更衣用的屏風。來“公館”訪問的客人均被領來此處。

我不曉得母子兩人何以在此另辟一個同那獨特的“試縫室”毫無二致的房間,因為這座房子裏無須那版偽裝。也許他們(或客人們)看慣了赤阪事務所“試縫室”的光景而在室內裝飾方麵容不得此外的任何方案。反言之,提出“何以非試縫室不可”的疑問也未嚐不可。但不管怎樣,我個人是喜歡上了這個房間。這是“試縫室”不是別的房間,甚至對自己被林林總總的裁縫工具包圍這點有一種奇妙的釋然。盡管頗有非現實意味,但算不上很自然。

肉豆蔻讓我坐在沙發上,自己也在我身旁坐下。

“過得怎麼樣?”

“過得不壞。”我回答。

肉豆蔻身穿鮮綠色西裝套裙。裙子短些,大大的六角扣猶如往昔的尼赫魯製服一般一直係到喉部,肩部襯有卷形麵包大小的墊肩。我想起過去看過的描繪未來圖景的科幻電影,影片上的女性大多數穿這樣的服裝,在未來都市中生活。

肉豆蔻戴一對同套裙顏色完全相同的大塑料耳環。耳環暗綠色,綠得很別致,仿佛幾種顏色攪和在一起,大約是為配這身套裙而專門定做的,也可能反過來為配耳環而定做了套裙,恰如為配合冰箱形狀而使牆凹進去。這想法未必不好,我覺得。盡管下雨,她來這裏也還是戴一副太陽鏡,鏡片似是綠色。長筒襪也是綠色的。今天或許是綠色日。

她像往常一樣以一連串流暢的動作從手袋裏掏出煙銜在嘴上,稍傾扭起嘴角,用打火機點燃。打火機不是綠色,是以往哪個細細長長的很值錢似的金打火機,但那金色同綠色甚是協調。隨後肉豆蔻架起裹著綠色長筒襪的腿。她慎之又慎的審視自己的雙膝,正一正裙擺,接著像大量自己膝蓋延長部位似地看我的臉。

“過得不壞,”我重複道,“一如往常。”

肉豆蔻點下頭:“不怎麼疲勞?不想休息一下什麼的?”

“談不上有多疲勞。工作漸漸上手了,比以前輕鬆不少。”

肉豆蔻沒再說什麼。煙頭冒出的煙猶如印度人的魔繩,呈一條直線節節上升,直到被天花板換七裝置吸走。在我知道的範圍內,這恐怕是世界上最為安靜的高效換氣裝置。

“你怎麼樣?”我問。

“我?”

“我是說你不覺得累嗎?”

肉豆蔻看我的臉,說:“樣子顯得累?”

從第一眼開始,她看上去就好象累。我如此一說,肉豆蔻短短地歎了口氣。

“今早發售的周刊上又寫這座宅院了,‘上吊宅院之謎’係列報道。嘖嘖,標題簡直像鬼怪影片似的。”

“第二回?”我問。

“是啊,係列報道的第二回。”肉豆蔻說,“其實最近其他雜誌也有過相關報道,幸好沒什麼人注意到其中關聯,至少眼下。”

“那,可有什麼新的被捅出來了,我們的事?”

她伸手把煙頭小心碾滅在煙灰缸裏。然後輕搖下頭,一對綠色耳環於是如早春蝴蝶般搖搖擺擺起來。

“倒沒寫什麼大不了的事。”她略一停頓,“我們是誰,在這裏幹什麼……這點還沒人知道。雜誌放這兒,有興趣一會兒讀一下。隻是,有人在我耳邊吹風,說你有個表哥什麼的是有名的年輕政治家,這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