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1 / 3)

。這時間裏士兵們四人一班輪流休息,躺在樹陰下睡覺。大概一直沒睡過,一身軍裝往草叢裏一倒,很快打鼾睡了過去。沒睡的士兵以隨時可以射擊的架勢貼腰端著上刺刀的步槍,從稍離開點的地方監視中國人幹活。負責指揮的中尉和伍長輪班鑽進樹陰打瞌睡。

不到一小時,直徑4米的大坑挖好了,深度到中國人的脖子。一個中國人用日語說要喝水。中尉點頭,一個士兵用桶打水拎來。四個中國人交替用勺子唱得頗有滋味。滿滿一桶水差不多喝光。他們的球衣又是血又是汗又是泥,黑得不成樣子。隨後中尉叫兩個士兵把板車拉來。伍長拽下苫布,原來上麵擺著四具屍體,身上同是棒球隊球衣,看上去也是中國人。估計他們是被射殺的,球衣給流出的血染得黑乎乎的,蒼蠅已開始在上麵聚攏。從血凝狀況來看,死去快一天了。

中尉命令挖罷坑的中國人將屍體投入坑去。中國人依然默不作聲,卸下死屍,毫無表情地投進坑內。死屍砸到坑底時發出煙一聲無機鈍響。死去的四人的背部編號是2、5、6、8。獸醫記在心裏。死屍全部投入坑後,4個中國人被綁在旁邊樹幹上。

中尉抬起手臂,以認真的神情看看表。繼而視線尋求什麼似地投向天空一隅。嚴然站在月台上等待晚點晚得無可救藥的列車的站務員。其實他並非在看什麼,隻是想讓時間逝去片刻。之後,他簡潔地命令伍長將四人中的三人(背部編號1、7、9)用刺刀刺死。伍長挑三個士兵站在中國人麵前。士兵們臉色比中國人還青。看上去中國人委實太累了,累得別無他求。伍長逐個勸中國人吸煙,但誰都不吸。他把一盒煙收回胸袋。

中尉領獸醫站在稍稍離開士兵們的地方站定。\"你也最好看仔細些,\"中尉說,\"因為這也是一種死法。\"

獸醫點頭,心想這中尉不是對我,而是在對他自身說話。

中尉以沉默的聲音向獸醫解釋:\"作為殺法還是槍斃痛快得多簡單得多,但上級有命令不得浪費寶貴的子彈,一發都不行。彈藥要留著對付俄國人,用在中國人身上不值得。不過同樣說是用刺刀刺殺,也並不那麼簡單。對了,你可在軍隊裏學過刺殺?\"

獸醫說自己作為獸醫進的是騎兵部隊,沒受過刺殺訓練。\"用刺刀一刀刺人致死,首先要刺肋骨下麵部位。就是說,\"中尉指著自己腹部偏上的地方,\"要像攪動內髒那樣刺得又深又狠,然後向心髒突進,不是撲嗤捅進去即可。兵們這方麵是訓練有素。刺刀尖上的白刃戰和夜襲是帝國陸軍的法寶---說幹脆點,也就是因為比坦克飛機大炮來得省錢。不過,縱使再訓練有素,用的靶子終究是稻草人,和活人不同,不流血,不哀叫,不見腸子。實際上這些兵還沒殺過人,我也沒有。\"

中尉向伍長點頭示意。伍長一聲令下,三個士兵首先取立正姿勢,繼而弓腰,向前伸出刺刀對準。一個中國人(背部編號為7)用中國話念了句什麼咒語,往地麵唾了一口。但唾液未能落到地麵,有氣無力落到他自己球衣的胸口。

隨著一聲號令,士兵們將刺刀尖朝中國人的肋骨下\"撲\"一聲猛地刺去。並像中尉說的那樣,擰動刀尖攪動一圈內髒,往上一挑。中國人發出的聲音並不太大。較之悲鳴,更接近呻[yín],仿佛體內殘留的氣從哪條縫隙一下子全部排出。士兵們拔下刺刀,身體回撤,隨著伍長命令再次準確重複同樣的作業:刺刀刺入、攪動、上挑、拔下。獸醫無動於衷地看著。他產生一種錯覺,似乎自己正在分裂,自己既是刺入之人,又是被刺之人。他可以同時感覺到刺出刺刀的手感和被刺內髒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