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徹底死去所花時間比預想的長。他們五腑六髒被剜得一塌糊塗,血流滿地,但微弱的痙攣仍持續不止。伍長用自己的刺刀割斷將他們縛在樹上的繩索,讓沒參加刺殺的士兵幫忙拖起倒在地上的三人的屍體扔進坑裏。落入坑底的聲音雖說還是那麼重重的鈍鈍的,但與剛才扔死屍時的似乎略有不同。也可能尚未徹底死掉,獸醫想。
最後隻剩一名背部編號為4的中國人。三個臉色發青的士兵落起腳前大草葉擦拭沾滿鮮血的刺刀。刀刃粘著顏色奇妙的液體和肉片樣的什麼。為使長長的刀身重新變得雪亮,他們不得不左一把右一把薅草。
獸醫覺得奇怪:為什麼隻此一人(4號)留下不殺呢?但他決定什麼也不問。中尉又一次掏出煙,又一次勸獸醫也吸。獸醫默然接過,銜在嘴上,這回自己擦火柴點燃。手誠然沒有發抖,但已覺不出有什麼感覺,就像戴著厚手套擦火柴。
\"這夥人是滿洲國軍軍官學校的學生,拒絕接受新京保衛戰任務,昨天半夜殺死兩個日本教官逃跑。我們夜間巡邏時發現後當場射殺四人,逮捕四人,隻有兩人在黑暗中跑掉了。\"中尉又用手心摸下巴的胡須。\"想穿棒球衣逃跑。擔心穿軍裝跑給人逮住,或者害怕穿滿洲國軍裝被共產黨部隊俘獲。不管怎樣,兵營裏除軍裝隻有這軍官學校棒球隊的球衣。所以撕掉球衣上拋名字穿起來逃跑。你怕也知道,這軍官學校的棒球隊非常厲害,還去台灣朝鮮參加過友誼賽。這樣,那個人,說著,中尉指了指綁在樹幹上的中國人,\"那個隊裏的主將4號擊球手,像是這次逃跑事件的主要策劃者。他用棒球棍打死兩名教官。日本教官知道管內空氣不穩,決定不到緊急關頭不發給他們武器。但沒考慮到棒球棍。兩個人腦袋都被打開了花,幾乎當場死亡。即所謂一根命中。就這球棍。\"
中尉令伍長把棒球棍拿來。中尉把棒球棍遞給獸醫。獸醫雙手握住,像進入擊球區那樣在眼前一晃。一支普普通通的棒球很,不怎麼高級。加工粗糙,木紋也雜。擔沉甸甸的,用了很久,手握部位已被汗水浸黑。看不出這便是剛剛打殺過兩個人的球棍。記得大體重量,獸醫將球很還給中尉。中尉拿在手中,以甚為熟練的手勢輕輕揮了幾下。
\"打棒球麼?\"中尉問獸醫。
\"小時常打。\"獸醫回答。
\"長大後沒打?\"
\"沒打。\"他本想反問中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我從上邊接得命令,命令我用同一球棍把他打死。\"中尉一邊用球棍\"通通\"輕敲地麵一邊說道,\"叫我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跟你我才好直言:無聊的命令!時至今日殺了這夥人又能解決什麼呢!已經沒有飛機,沒有戰艦,像樣的兵差不多死光了,一顆新型特殊炸彈一瞬間就讓廣島城無影無蹤。我們不久也要被趕出滿洲或被殺死,中國還是中國人的。我們已經殺了很多很多中國人,再增加屍體數量也沒什麼意義。但命令總是命令。我作為軍人,什麼樣的命令都必須服從。就像殺虎殺豹一樣,今天必須把這夥人殺死。好好看清楚,獸醫先生,這也是人的一種死法。對於刃具、血、內髒你怕是習已為常了,但用棒球棍打殺還沒見過吧?\"
中尉令伍長把背部編號為4的4號擊球手領到坑旁。他依舊手被綁在背後,眼睛被蒙,雙膝被迫跪在地上。此人高大魁梧,胳膊有一般人大腿那麼粗。中尉叫來一個年輕士兵,遞出球棍,說:\"用這個把他打死廠年輕士兵直立敬禮,從中尉手中接過球根。但他隻是手握球根愣愣地位立不動,似乎還沒有弄明白用棒球棍將中國人打死這一行為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