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1 / 3)

的手腕。並且依然雙目圓瞪黑眼球朝上,以結伴同行的架勢就勢拉著獸醫栽人坑中。獸醫和他上下重疊著掉了下去。獸醫聽見對方肋骨在自己身下折斷的聲音。但中國人仍抓獸醫手不放。士兵們整個過程都看在眼裏,全都目瞪口呆仁立不動。中尉最先反應過來跳下坑去。他從腰間皮套技出自動手槍,朝中國人腦袋連扣兩次扳機。幹澀的槍聲重合著傳向四方,太陽穴開出一個大大的黑洞。中國人已徹底失去生命,但他還是不鬆手。中尉彎下腰,一手拿槍,一手花時間撬也似地把死屍手指一根根掰開。這時間裏獸醫被八個身穿棒球隊球衣的中國人屍體圍在中間。在坑底聽來,蟬鳴同地麵上的截然不同。

獸醫好歹從死屍手中解放出來後,士兵們把他和中尉拉出墓穴。獸醫蹲在草地上大大喘熄幾次,爾後看自己手腕。那裏剩有五個鮮紅的指印。在這熱8月的午後,獸醫覺得有一股劇烈的寒氣鑽入自己體芯。我恐怕再不可能把這寒氣排出去了,他想,那個入的確是真想把我一起領去哪裏的。

中尉推回手槍安全栓,慢慢插回皮套。對中尉來說朝人開槍也是第一次。但他盡可能不去想這件事。戰爭恐怕至少還要持續一陣子。人還要繼續死。對各種事情的沉思放到來日不遲。他在褲子上擦去右手心的汗,然後命令未參加行刑的士兵把奶有死屍的坑埋上。現在便已有無數蒼蠅在四周旁若無人地飛來飛去。

年輕士兵依然手握球棍茫然站在那裏。他沒有辦法將球棍從手中順利放開。中尉也好伍長也好都沒再理會他。他似著非看地看著本應死去的中國人突然抓住獸醫手腕一起掉入坑去,中尉隨後跳進坑裏用手槍給予致命一擊,接著同伴們拿鐵鍬和圓鏟填坑。而實際上他什麼也沒看見。他隻是側耳諦聽好發條鳥的鳴叫。鳥一如昨天下午,從哪裏的樹上仍像擰發條那樣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叫個不停。他揚臉環顧四周,朝鳥鳴傳來方向定睛看去。但還是見不到鳥在哪裏。他感到喉嚨深處微微作嘔,但沒有昨天強烈。

傾聽發條聲音時間裏,各種支離破碎的場景在他眼前忽而浮現忽而遁去。年輕的會計中尉在被蘇軍解除武裝後交給中方,因此次行刑責任被處以絞刑。伍長在西伯利亞收容所死於鼠疫,被扔進小隔離室任其死去。其實伍長並未感染鼠疫,隻是營養失調---當然是說在進隔離室之前。臉上有痣的獸醫一年後死於事故。他雖是民間人員,但由於同土兵一起行動而被蘇軍拘留,同樣被送往西伯利亞收容所。在煤礦強製勞動期間,一次進深井作業共內出水,和其他很多兵一同淹死。而我呢---但年輕士兵看不到自己的未來。不單單是未來,就連眼前發生的事也不知何故而不像真有其事。他閉上眼睛,兀目傾聽擰發條鳥的鳴囀。

驀地,他想到大海,想到從日本駛往滿洲的輪船甲板看到的大海。看大海是生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八年前的事了。他可以記起海風的氣味。海是他此前人生中所目睹的最美好的景物之一。那般浩瀚那般深邃,超出他所有的預想。海麵因時間的不同天氣的不同位置的不同而變色變形變表情。那在他心裏撩起深重的感傷,同時也靜靜給他以慰藉。還什麼時候能看到海呢?他想。隨後,棒球棍從士兵手中落在地上,發出幹巴巴的聲響。球棍脫手後,嘔感比剛才略有加強。

擰發條鳥繼續鳴叫不止。但其他人誰也沒有聽見。\"擰發條鳥年代記#8\"至此結束。

肉豆蔻進化鏈中失卻的一環

<擰發條鳥年代記#8>至此終了。

確認終了之後,我調回原來的畫麵,從下一目錄中選出<擰發條鳥年代記#9>。我很想閱讀下文。但畫麵沒開,隻閃出兩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