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頭。
\"歸根結底---這麼說也許過於露骨---因為骨子裏跟綿穀升先生彼此彼此,我想。\"說著,牛河從衣袋掏出香煙,擦火柴點燃,慢慢吸入,緩緩吐出。
\"當然我同綿穀先生長相不同出身不同腦袋不同,開玩笑時相提並論都不夠禮貌。可是嘛可是,隻消剝開一層皮,我們大體屬於一丘之貉。這點從第一眼看到他時,就如晴天裏打傘看得明明白白:喂喂,這小子外表倒是文文靜靜白白生生,實際是個不折不扣的冒牌貨,一個無聊透頂的俗物!
\"當然啦,也不是冒牌貨就一定不行。岡田先生,政界那地方,靠的是一種煉金術。我就看過好幾例檔次低得無以複加的欲望結出堂而皇之的碩果。也看過好幾個相反的例子,也就是說高潔的大義不止一次留下腐爛發臭的果實。所以坦率地說,我不是說哪個好哪個不好。政界那玩藝兒,關鍵不在於之乎者也的理論,結果就是一切。問題是綿穀升這個人---這麼說或許不好---縱使在我眼裏都壞到了極限。在他麵前,我這點壞水簡直小巫見大巫,根本不是對手。一眼我就看出我們屬於同類、說句下流話吧---別見怪---和胯下那玩藝兒的大小是一碼事,大家夥就是大。明白?
\"跟你說岡田先生,一個人憎惡一個人。你猜什麼時候憎惡得最厲害---就是看見一個人把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毫不費力弄到手的時候,就是口銜手指目睹一個人依仗權勢平步青雲進入自己百般不得踏入的地界的時候。對方離自己越近就越是深惡痛絕。事情就是這樣。對我而言:那個人就是綿穀先生。他本人聽了也許驚訝。如何,你沒有過這類憎惡?\"
我的確憎惡過綿穀升,但同牛河說的憎惡不是一個定義。我搖下頭。
\"那麼,岡田先生,下麵就該說到久美子女士了。一次我給先生叫去,交給我一個美差---讓我照顧久美子女士。具體情況綿穀先生沒怎麼告訴我,隻是說是他妹妹,婚姻不大順心,眼下分居一個人單過,身體情況不太好。這麼著,一段時間我就受命事務性處理此事。每月把房租彙入銀行,幫忙找鍾點女傭,全是這類無所謂的雜務。我也很忙,對久美子女士起始幾乎沒有什麼興趣。不外乎有實際事的時候用電話談兩句。久美子女士極端沉默寡言,感覺上好像門在房間角落裏一動不動。\"
說到這裏,牛河停一會喝了口水,一閃覷了眼表,不勝珍惜似地新點燃一支煙。
\"但事情不止於此。其間突然摻進你的事來,就是那座上吊宅院。周刊出來報道時綿穀先生把我叫去,說有點放心不下,叫我調查一下你和那篇報道裏的宅院有無牽聯。綿穀先生也清楚這類秘密調查是我拿手好戲。不用說,該我不肖牛河派上用場了。我挖地三尺玩命搜尋一番,往下過程你都曉得了。不過結果委實令人吃驚。原本就懷疑有政治家介入,但我也沒料到會挖出那麼大的人物。說得失禮些,簡直像用小蝦釣上一條大鰓魚。但這點我沒向綿穀先生彙報,自己留了一手。\"
\"你就憑這手換馬成功了是吧?\"我問。
牛河朝天花板噴了口煙,轉而看我的臉。眼睛微微浮現出剛才沒有的戲渡之色。
\"好直感呐,岡田先生!說痛快點,完全如此。我這麼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