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1 / 3)

得了。因為縱免一死,也無非落得從事嚴酷至極的奴隸性勞動,直到幹死為止。我們日本兵是戰時俘虜,活下來尚有返回祖國的希望。而被驅逐的俄國人則幾乎沒有生機。那個人想必也將在這西伯利亞大地上化為一杯黃土。

然而有一點我放心不下:現在他已掌握了我的姓名住所。戰前我同山本一起參加了---盡管自己也蒙在鼓裏---秘密戰鬥,渡過哈拉哈河,潛入蒙古境內進行間諜活動。萬一這一事實從他嘴裏透露給誰,我勢必處境不妙。但他終歸沒有密告我。事後得知,那時他正在悄悄製定更為長遠的計劃。

一星期後我又在站前看見他。他依然身穿滿是汙垢的囚服,腳帶鐵鏈,用鐵錘敲石頭。我看他,他也看我。他把錘子放在地上,像穿軍裝時那樣伸長腰對著我這邊。這回他臉上浮現出了無可懷疑的微笑。盡管笑得極其輕微,但笑畢竟是笑。隻是那笑裏邊含有足以使我脊背凍僵的冷酷,那便是他觀看給山本剝皮時的眼神。我一聲不響走了過去。

蘇軍的司令部裏邊,僅有一個和我親切交談的軍官。他是列寧格勒大學畢業的,和我同樣學的是地理,年齡也不相上下,同樣對繪製地圖感興趣。由於這樣的關係,兩人經常借題發揮談論繪製地圖方麵的專業性話題,以此消磨時間。他對於關東軍繪製的滿洲作戰地圖懷有個人興趣。他的上司在旁邊時當然不能談,不在時便趁機暢談共同的專業。他不時送食物給我,還把留在基輔的妻子相片給我看。在我被蘇聯扣留的漫長時間裏,他是能讓我多少感到親切的唯一的俄國人。

一次,我以無所謂的語氣問起在車站幹活的那夥犯人,說其中有一個人看氣氛不像普通囚犯,說不定以前地位很高,並詳細介紹了其相貌特征。他---此人名叫尼古拉---神情肅然地看著我。

\"剝皮鮑裏斯!\"他說,\"為了自身安全,最好不要對那個人懷有什麼興趣。\"

我問為什麼。尼古拉看樣子不大想說。但若我有意可以也曾經為他提供若幹方便,於是尼古拉終於很不情願地把剝皮鮑裏斯被送來煤礦的原委講給了我。\"我說的對誰也不要講喲!\"尼古拉說,\"不開玩笑,他那個人的確非同小可。我也是一絲一毫不想和他沾邊的。\"

據尼古拉講,情況是這樣的:剝皮鮑裏斯原名叫鮑裏斯·格絡莫夫,果不出我所料,是內務部秘密警察,NKGB的少校。在喬巴山掌握實權出任部長會議主席的1938年,被作為軍事顧問派往烏蘭巴托,在那裏依照貝利亞領導的蘇聯秘密警察模式組建了蒙古秘密警察,在鎮壓反革命勢力當中大顯身手。人們被他們驅趕集中,投入收容所,受到拷問。大凡有一點嫌疑的以至多少可疑的人,全被幹幹淨淨地幹掉。

諾門坎戰役結束,東麵危機得以暫時緩解之後,他立即被召回中央。這次被派往蘇聯占領下的波蘭東部,負責清洗舊波蘭軍隊。在那裏他得到了\"剝皮鮑裏斯\"外號。因為拷問中他使用從蒙古領來的漢子活剝人皮。波蘭人當然怕他怕得要死,凡是直接目睹剝皮的人無不統統坦白。德軍突然突破國境線而抗德戰爭開始後,他從舊波蘭撤回莫斯科。很多人因涉嫌有組織地裏通希特勒而遭到逮捕,或被稀裏糊塗地殺害或被關進收容所。這期間他也作為貝利亞的得力心腹濫用其拿手的拷問大發淫威。斯大林與貝利亞為了掩飾未能事先預測納粹進攻的責任並鞏固領導體製,不能不捏造出這種內奸之說。在嚴刑拷打階段很多人便被無謂地殺害。據說---真偽不得而知---那期間鮑裏斯及其手下幾個蒙古人至少剝了五個人的皮,鮑裏斯甚至把剝下的皮掛在房間裏加以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