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1 / 3)

好些門前。有幾條叉路,每次我都選擇右側的。這樣,在我想返回的時候,隻要向左向左即可回到原來房間。方向感已蕩然無存。弄不清自己是朝著什麼前進。房間號的排列順序顛三倒四亂七八糟,毫無用場,還沒等記憶便已紛紛滑出意識不見。不時覺得有和上次相同的房號出現。我站在走廊正中調整呼吸。難道我像迷失在森林中那樣在同一地方團團打轉嗎?

正當我茫然仁立時,遠處傳來似曾聽過的聲音。吹口哨的男侍。口哨吹得有板有眼。吹得如此漂亮的別無他人。他仍如上次在吹羅西尼的《賊喜鵲》序曲。那旋律並不容易用來吹口哨,他卻吹得瀟灑自如。我沿走廊朝口哨方向前進。口哨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大概他沿走廊朝這邊走來。我找一根柱子躲在陰影裏。

吹口哨的男待手托銀盤,上麵同樣放著Catty Sark和冰筒和玻璃杯。男待目現正前方,以仿佛陶醉於自家口哨的神情---從我麵前快步走過,看也沒看我一眼。樣子似乎在說正在爭分奪秒。一切都一成本變,我想。禸體仿佛被時間的逆流衝回。

我立即尾隨男侍。銀盤隨著口哨不無愜意地一搖一閃,明晃晃反射無花板的燈光。《賊喜鵲》的旋律咒語一般無數遍周而複始。《賦喜鵲》究竟是怎樣一部歌劇呢?我所知道的僅僅是其序曲單純的旋律和離奇的劇名。小時候家裏有托斯卡尼尼指揮的這一序曲的唱片。較之庫拉烏迪奧·阿巴特那充滿青春活力和現代感的流暢華麗的演奏,托斯卡尼尼的則令人熱血沸騰躍躍欲試,就像經過一場激烈格鬥之後把強敵強壓在身下而即將開始慢慢絞殺。但《賊喜鵲》果真說的是偷東西的喜鵲嗎?等一切水落石出,我要去圖書館查查音樂辭曲才是。如果有全曲唱片賣,不妨買來聽聽。噢,怎麼樣呢,屆時我也許失去興致。

吹口哨的男侍如機器人一樣穩穩當當正步前行,我稍拉開一點距離跟在後麵。他去哪裏不想我也知道:他準備給208房間送新的Catty Sark和冰筒。實際上男侍站定的地方也是208門前。他把盤子換到左手,確認門牌號,伸腰端正姿勢,事務性地敲門。三下,又三下。

聽不清裏麵有無回音。我躲在花瓶後麵窺著男待動靜。時間在流逝。但男侍簡直像考驗忍耐力極限直立在門前凝然不動。不再敲門,靜等門打開。一會兒,祈願大約傳到了裏麵,門從內側打開一條小縫。

讓別人想象(剝皮鮑裏斯故事的繼續)

鮑裏斯沒有失約。我們被賦予部分自治權,重新設置了由日本俘虜兵代表組成的委員會,由中校領導。以前那種俄國看守和警衛暴行被禁止,所內治安由委員會負責。新政治督導員的(即鮑裏斯的)表麵姿態是:隻要不鬧事和完成生產定額,其他事不加幹涉。這種看上去堪稱民主的改革,對我們俘虜自然是一大喜訊。

可是事情沒那麼簡單。我們---包括我在內---由於過於歡迎改革而放鬆了警惕,未能看穿改革背後鮑裏斯的陰謀詭計。

新上任的政治督導員在以秘密警察為後盾的鮑裏斯麵前完全抬不起頭,於是鮑裏斯趁機將收容所和煤礦鎮變成自己為所欲為的領地。陰謀與恐怖在這裏成了家常便飯。鮑裏斯從囚犯和看守中挑選出殘忍而魁梧的人加以訓練(這地方不缺少此類人),組成近衛隊一樣的團夥。他們武裝以槍、刀、尖鎬,按鮑裏斯的命令對不從其意的人進行威脅、傷害或者有時拉去哪裏打殺。任何人對他們都無能為力。軍方派來負責煤礦警備的一個連隊,也對這夥人的胡作非為徉作不知。那時就連軍隊也無法輕易對鮑裏斯下手了。軍方隻在後頭悠然負責車站和兵營附近的警備,對於煤礦和收容所裏發生的事情基本采取視而不見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