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一天下來最期待的時刻。
我們乘坐地鐵在NANA PLAZE一站停下,這一帶彙集了各種娛樂表演。
“我看咱還是別進去了。”田馳說。
“來都來了,”我說,“幹嗎這麼掃興。”
我說著站遠一點,然後給桃兒拍了張照。
“那你倆進去吧,”田馳一臉垂頭喪氣地說,“我有精神潔癖,我欣賞不了。”
“這麼嚴重的喔!還要縫針。”安恩抱怨道。
我去醫院窗口掛號繳費,醫生說還要打破傷風。
“我來吧!”林川北突然出現,擋在我麵前說。
“橋依。”我往回走,他喊住我,“等等。”
門票五百泰銖,贈送一杯飲料。我跟桃兒邊喝邊等著。
不一會兒工夫,酒吧裏便擠滿了人,各種麵孔,男男女女,魚龍混雜,或者說男男女女分不清楚。
九點整,表演開始。
兩個穿著暴露的表演者登上台,而舞台的正中央是一根鋼管。他倆這麼一扭腰、一回眸,引來台下觀眾一陣尖叫,當然也包括我。
表演分三部分。先是表演舞蹈,這是開胃菜——接著是表演些絕活兒,比如劈叉、軟骨之類的身體技能。
現場掀起一陣陣高潮,我站起身,用手機對著台上一陣狂拍。
而突然之間,台上的表演中斷了,所有人一起盯著我看——我做錯了什麼?
“人家禁止拍照的!”田馳氣喘籲籲地說,“進門沒看到禁止拍照的標誌啊——NO PHOTOS。”
“你說她文盲就算了,”田馳又批評桃兒說,“你也看不懂英文麼!”
我和桃兒默不作聲,隻是喘著氣兒。
“Chinese!”一個蓄著胡子的大叔拉下我,用我尚能聽懂的單詞說,“You are ……”
後麵說什麼我沒再聽懂,但應該是侮辱性的語言,從他的語速及表情可以判斷出來。
接著他伸出手,說了一串泰語。
“罰錢啦!”從背後傳來一男子的聲音,是上海話,“儂腦子瓦特了?丟臉死!”
我從包裏掏出二百泰銖,可他卻還不滿足,依舊伸著手,並且更嚴肅地看著我。
我又加了三百泰銖,“還不夠啊!這都一張門票的錢了。”我說著。
“你傻啊,他要你手機。”一個廣東人用著娘娘腔的口吻又說。
我遲疑了一下,但是看著他那恐嚇的目光,我無奈地準備遞過去手機。
“憑什麼啊?”桃兒奪去我的手機說,“我們刪了不就完了嗎?不就是拍了張照片麼,至於嗎?”
那人說了一句英文,我隻聽清楚了一個詞——Bitch。
桃兒拉著我離開,卻又被一圈人圍住。
“你們這根本就是種族歧視。”桃兒說,麵對三五大漢,我們不禁往後退縮兩步。
剛才說話的華人朋友呢?就不出來幫忙一下嗎?我在心裏祈求著。這形勢,我更不敢掏出手機給田馳打電話。
桃兒手心冒著汗,我忽然覺得雙腿麻木,愣在原地,而就在這群人張牙舞爪撲過來時,舞台中央傳來清脆的玻璃破碎聲和尖叫聲。不知是誰,向舞台中央砸了兩個啤酒瓶,緊跟著我們被一股力量拖走。
“我就知道你倆會出事!”田馳蹲在地上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有什麼好看的?”
“早知道這樣,我們就不去看了,”我認錯道,“可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而且你倆是沒組織的。”田馳接著說,“又不是抱團來的,誰罩你們!”
“拍照對人是一種侮辱,”田馳揉著腳後跟,逃跑的時候貌似被東西割到,“別再給中國人丟臉啦,一點榮辱感都沒有,真是雪上加霜!”
“別說了!”桃兒突然說,眼睛都直了,“看!他們追來了!”
桃兒拉著我就跑,不顧受著傷的田馳。
“喂!”田馳喊道,慌張套上鞋,“你倆忘恩負義的東西!我靠!”
“你有男朋友了。”林川北似問非問地對我說。
我還沒回答,他跟著說,“挺好的。”
“到你了。”我說道,指著他身後,排隊已經輪到他。
“玩蛋去!”田馳鼻青眼腫地吼道,“別貓哭耗子。”
“你說說,這全天下還有比你倆的行為更令人發指的嗎?我冒著生命危險把你倆從虎口救出來,你倆可好,逃之夭夭不說,救命恩人成了替死鬼,你倆還在這兒幸災樂禍。”
“這哪裏是來旅遊的,這分明是來冒險的!”田馳拍著桌子喊,“叛徒!大叛徒!”
“我們逃跑可我們也沒丟下你啊!”我狡辯道,不對,是爭辯、理論,“沒見我們把交警給喊來了麼!”
“我是得謝謝您給我留了個全屍!”田馳反諷回道。
“可是,”我又問他,“那最後部分的表演會是什麼?”
“有榨汁機不用,還用刀切。”林川北給安恩包紮著傷口,關切地責備道。
“你不是說榨汁機不幹淨,還浪費麼。”安恩回他。
“我的意思是直接吃橙子就好,幹嗎非得榨汁呢!”林川北包好傷口,看著安恩說。
“到最後還是我多管閑事了。”安恩似無理取鬧地說。
“你沒多管閑事,”我插話道,“隻是你心不在焉,一心想著喝果汁的人吧。”
“不要碰我!不要動我!走開!救救我!救救我!”桃兒蜷縮成一團,裹著被子渾身顫抖著,她又做噩夢了。
我想叫醒她,免她受折磨,可我更害怕她醒來——我隻有更加抱緊她。
“你在哪裏,我去接你。”陳雲楓在電話裏跟我說。
“我,”我頓了頓說,“我在醫院。”
“好端端的怎麼跑那裏去了?”
“陪個朋友而已——她的手不小心割到了。”
“哪家醫院?”
“人民醫院。”
“裝修今天竣工,”他說,“一會兒見。”
“我看你還是在酒店待著吧,”我看著田馳“慘不忍睹”的模樣,輕聲細語地說,“嚇壞孩子不說吧,人家看著倆美女帶你這麼一模樣的人,不合適啊!”
“說得在理。”田馳喝了口咖啡說,“那我還是讓朋友把船先拉回家吧。”
在曼穀西南方向,距離曼穀市區兩個小時路程的地方,便是著名的安帕瓦水上市場。去逛水上市場,船是必用的交通工具。
“別啊。”我扯著他胳膊說,“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錯了成不?”
“懲罰呢?”他趾高氣揚地說。
“懲罰?”我反問道,“就你這樣還想要幹嗎?”
“就是我這樣子才要的,”他說著,“怎麼樣?回來後給我來一套泰式按摩。”
“您長那腰了嗎?”
我看著滿屋精致的裝修,看來這回師傅們花了不少心思。
“唉。”我情不自禁地惋惜歎道。
“唉聲歎氣作甚,是不是哪裏不太好?”他問道。
“沒有,”我否定道,“比我預想的好十倍。”
陳雲楓嗬嗬輕笑兩聲,然後說,“我就讓你過來看看,要是沒什麼問題的話,我打算給師傅們結賬了。”
“結賬?”我詫異道,“不是不計酬勞的嗎?”
“哪能呢!”他望著天花板說,“師傅們挺不容易的,都是老實人,我不能虧欠人家。”
我聽著,心裏也倍兒歡喜。
“你別逗了!”田馳恥笑道,“我命貴著呢,還經不住被你糟踐。我是說,你請。”
“更沒有。”我說,“憑啥讓你先享受了!”
安帕瓦水上市場並非純商業市場,來這裏交易的大多數是泰國人偏多,而且據說晚上這裏還有一大美景——螢火蟲之舞,不過我們沒趕上那季節,隻能道聽途說了。
田馳還是個劃船高手,他朋友的船是一條長四米、寬兩米的小舟。
他倆在船尾交談著,我和桃兒在船頭戲水。
“人家跟你倆打招呼呢!“田馳衝我們喊道。
我跟桃兒隻好嬉皮笑臉地回應,同時說了句,“薩瓦尼卡。”
慶幸的是,他懂點漢語。我們才恍然大悟,原來初次遇見的那個導遊姑娘正是這位泰國朋友的妹妹。他叫做Pong,他妹妹叫做Poy。
我們到達安帕瓦水上市場的時候,剛好是最繁榮的高峰期,小販們在自己的船上載滿了各種食物、飲料,還有本地產的冰咖啡、貽貝,可以直接在小船上BBQ。
大老遠就望見Poy在河岸邊對我們招手,她正在賣著海鮮。
“很開心能再次見到你們。”Poy熱情地招呼我和桃兒,“你們是Tony的朋友,也就是我們尊貴的客人。”
Tony?田馳的英文名。
“導遊是我的主職,周末的時候,我就是蘑菇。”她甜美地笑著說。
“是村姑。”田馳糾正她的用詞,不過她的漢語已經是我見過的外國人中最好的了。
“對,是村姑,我就到這裏來擺地攤。”她有點害羞地講完。
初戀的故事總能隨時隨地敲擊人的心扉,而隻有戀人們能聽到彼此的回音,當年的他們是何等的相親相愛。
“Poy和田馳是對初戀愛人。”我拉上窗簾,跟安恩通著電話說道。
“這小子原來是去密會老情人去的啊!”安恩喘著氣說道,“隱藏夠深的。”
“你在幹嗎呢,氣喘籲籲的?”我問她道,又說,“人家沒你想的那麼齷齪,可純潔著呢。”
在我看來,安帕瓦水上市場簡直就是一個露天的水上樂園。商販們把物品放到竹籃子裏,然後用長竹竿遞給客人,客人在把錢放到竹籃中,完成一次水上交易。
傍晚,我們收獲了一批東西,都是本地的一些紀念品、特產之類,但是種類繁多,叫人愛不釋手。我們把船靠岸,點了兩盞油燈,河畔的風輕輕拂過,燒烤的火苗更旺盛。
“來嚐嚐地道的曼穀啤酒——幹杯!”田馳吆喝著,舉杯一飲而盡。
“我跑步呢!”安恩回我,“那你和陳雲楓呢,是不是還純潔著?”
“你倒不怕大晚上跑步被色狼叼走。”我摁了免提說著,“純潔的友誼。”
“我踩著跑步機呢!”安恩回我,“就你倆還純潔的友誼呢,一個電話你就屁顛屁顛跟著走了,唬誰呢。”
“快如實招來!”安恩命令似的說道,“熱死我了,怎麼才掉了三兩!”
“怎麼樣,去慶祝下。”陳雲楓說道,“剛好跟我講講你們在泰國風起雲湧的經曆。”
“不會就我們倆吧?”我反問道,慶祝也算是個普天同慶的事情。
“不會。”他回道。
“不出去你又不會發黴,”桃兒說著,“這酒店裏配套設施也都有,想玩什麼自己玩去吧!”
桃兒看著剛過世的加西亞·馬爾克斯的一部小說,不理會我的牢騷。
“想不到田馳還有這麼一段過去啊!”我不可思議地說道。
昨晚,我們通過Pong才知道這段故事。而田馳今天也沒有跟我們回來,而是留在了Pong家中。
“你不知道的過去多了,”桃兒跟著說,“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來!我們祝賀雲楓喬遷之喜!”孫老板先舉杯說道。
基本還是上次那群人,隻是少了馬蘇。
“可是段小姐,”另一股東說,“我們的餐廳裝修怎麼辦呢?這也到了收尾工作了,可不能出岔子啊。”
“不會,您放心。”我回道,“明天我就去監工,直到工程結束。”
“豈敢!”孫老板接話道,“我們可沒命令你或責怪你的意思啊,回頭老陳得怪我們了。”
“你是不是開著免提啊,我怎麼聽不清。”安恩在電話裏大聲喊道。
“我在換電燈泡呢!”我回道。
我把手機開免提放在洗手池邊,然後站在馬桶蓋上換著燈泡。
“妞,”安恩更大聲地說道,“我可以很肯定、很直接地告訴你——你愛上陳雲楓了。”
我忘了關掉開關,燈泡突然亮起的一瞬間我被嚇到,結果沒站穩。
“橋依。”桃兒對我說,很少如此認真,“我跟田馳不可能。”
“紀伯倫說,隻有愛和死才能改變一切。而偏偏有的時候,我選擇不了前者,而如果非要選擇的話,隻能選擇後者。
“我承認我對他有好感,甚至、甚至現在突然發現自己,愛他越來越深了。他是個好人,他應該找Poy那樣的姑娘,單純簡單,胸無城府。”
桃兒說著,合上手中的書,書名是《霍亂時期的愛情》。
“我早已配不上他。”桃兒說著,淚淹沒眼眶,“你知道我現在有多髒。”
“桃兒,”我握住她的雙手,“不是的,那不是你的錯!真的,忘了它,一切都過去的!”
“假如現實欺騙了你,不要憤恨,不要憂鬱。現實總是令人悲哀,一切都是暫時的、轉瞬即逝,而那些過去的終將變為親切的懷戀。”
“你家裏就沒個換燈泡的男人麼!”安恩氣衝衝地對我說。
“不對!你不會喊個幫手啊!”安恩轉念一想,又重新數落我一遍,“不會是聽我說你愛上陳雲楓,你一激動……”
“我都這樣了,”我吞吞吐吐回她,“你不心疼還顧著指責我。”
“我說你就是活該!”安恩繼續說,“我看呀,還是找個人趕緊收了你,真是一禍害。”
當時我隻覺後腦被撞、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幸虧和我通著電話,不然老天爺也救不到你!”安恩慢下語速說,“陳雲楓怎麼還沒來?”
桃兒一整天看著書,而我刷了一整天的微博,卻意外收獲了一份驚喜。
天剛黑,我倆出門覓食,不能去太遠,地鐵九點以後就關閉,所以隻能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飯館。
“桃兒。”我說,她“嗯”一聲回應我,我繼續說,“咱明天去普吉島吧?”
“離曼穀挺遠的吧?”桃兒說,“要不還是在曼穀附近轉轉吧。”
“不遠,我們乘坐大巴去,沿途還可以欣賞風景。”我說,“在這兒膽戰心驚的,每天都不踏實,時間都浪費在酒店裏了。”
吃完晚飯後,我們便回到酒店,收拾著行李,準備明天搭最早的大巴去普吉島。
“他過來幹嗎?”我疑惑地說。
“你不是拿我電話幹缺德事了吧?”我突然醒悟道。
“我還真沒有,”安恩回道,“是人家自己打電話過來的,碰巧被我接了。”
醫生診斷結果是,我的後腦磕在了洗手池邊,小腦受傷,有輕微的腦震蕩。
“會不會變成植物人哦?”林川北拿著化驗報告彙報著,安恩犯二地問他。
“人都醒著怎麼還變植物人呢,”林川北回道,“隻是,隻是腦中還有淤血,醫生說等明天早上看,如果淤血擴張的話就得動手術。”
“啊?”安恩驚叫道。
第二天,普吉島。
早晨八點出發的,下午七點左右到達普吉島。
為了避免再次發生尷尬的問題,我特地利用路上的時間把泰國的一些習俗禁忌詳細看了一遍。而桃兒看了一路的書,並且下車的時候,那本《霍亂時期的愛情》被她遺忘在了大巴上。
天已經漸黑,首要任務還是找到酒店。
幾近十二個小時的長途車,加上大大小小的行李拖累著,我和桃兒早就疲憊不堪,所以在下車附近隨便找了一家城市酒店入住。
“還是這裏好,”我打開窗戶說道,沒想到對麵就是海岸,“空氣新鮮,遠離紛擾。”
“即便是世外桃源,也注定不屬於咱。”桃兒和我一同站在窗戶邊來。
我們倚著落地窗戶,看著遠處的海,各有心思地發著呆。
陳雲楓剛巧推開門進來。
“有這麼嚴重?”安恩追問著,“醫生不會故意嚇人吧?”
“我覺得醫生說得在理,”林川北說道,“現在起24小時內都是關鍵,要有人輪流看床才好。”
“我來看。”安恩說。
“你不行。”林川北說著,欲言又止的樣子。
安恩聽罷,沒有執拗。我後來才知道——安恩她懷孕了。
“沒事的,”我說,“我感覺還不錯,就是有點看不清楚。你們都回去吧。”
“有事!”
我多麼希望,有一個門口
早晨,陽光照在草上
我們站著,扶著自己的門扇
門很低,但太陽是明亮的
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
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桃兒起得比我早,等我醒來的時候,她正倚在窗邊看著海。
“你還沒看夠呀?”
“看夠了。”桃兒回答我。
就好像傷口愈合一樣,總要有一段時間。時間會是最好的解藥,我始終堅信著這點。
陳雲楓和林川北異口同聲地說著“我”的時候,我已經意識不清。
“要不就輪流看護吧,”安恩委屈地望著我,無聲勝有聲地說,“可憐的妞,身邊也沒個照看的人。”
“這樣吧,”安恩繼續說,“陳雲楓你晚上先陪看著,早上我們早點來替你。”
我們總是習慣改變自己追求幸福的方式去尋求快樂,但是不知道,獲得幸福最好的捷徑是改變自己。
我們在普吉島的第五天,田馳從曼穀過來,但仿佛變了一個人。
“怎麼了?”我問他,“心再次被俘虜了?”
我倆一邊在金色海灘走著,一邊欣賞著路過的美人。
他歎了口氣,站住了腳步,“她就像是這一片海,閃爍著幹淨的光芒。”
我寵愛映在窗戶上的光
它筆直,纖細,淺淡
今天啊,我從清早就保持緘默
而心一一分成了兩半。
“你一顆少女的心又蠢蠢欲動了。”我對他說。
他又開始挪動腳步向前走,說,“我不知道,這是另一種感覺。”
“出這麼大事!”陳雲楓坐在一邊,說著,“這也不是一個姑娘能幹的事。”
“以前都是我自己換的,”我說道,“從沒出過事。”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你這什麼比喻……”我聽罷,不理解地說道,“一次小意外而已。”
“可這意外差點要了你的命!”他說,然後把椅子挪近了一些。
他把床頭的燈光調暗了一些,這倒讓我感覺睜著眼沒那麼吃力了。
“我可以嗎?”他突然問我。
“另一種感覺?”我反問田馳,愛情有多種滋味?
“我看你就是個花心的人,”我說他,“一個天生的多情種。”
“你無法理解的。”田馳抬腳踢掉一塊貝殼說。
“所有男人都會愛兩個女人,一個是自己的作品,還有一個未出生。”他說著紀伯倫的名言,顯然沒有詩人那樣傲嬌。
“問題是,”他繼續說著,一臉惆悵,“她已經提前出生了。”
“那她呢,是作品還是未出生的那個?”我說。
桃兒光著腳丫子從淺灘往岸上走來。
“我……”我用力抬起頭,想說話。
“別著急。”陳雲楓輕聲說道,“等你出院了再給我答案。”
他摁住我的被子。也許是後腦的一塊淤血,我一直處於昏昏欲睡的狀態——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你倆有這麼多悄悄話。”桃兒迎麵走來說,腳丫子上沾滿了沙子。
“我們在討論要不要繼續參加比賽呢!”我說道。
“怎麼參加,現在打道回府還來得及嗎?”
“一個人回去就可以了。”田馳說,“橋依回國。”
“為什麼啊?”桃兒驚訝地問道。
“我們的微博火了。”我屏氣凝神地說道,這就是我發現的意外,“一百萬粉絲。”
自從我在DMK為桃兒拍了第一張照片,一場意想不到的驚喜正在發生著。
當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林川北替換了陳雲楓所坐的地方,低頭翻看著什麼。
我想抬起頭,但腦袋似乎很沉重,又或者是我使的力氣不夠,我隻好放棄。
“要坐起來嗎?”林川北放下手中的報紙,開了自動升降開關。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好點?”
“比昨天好些,”我說,“安恩呢?”
“她,”他停頓下,繼續說道,“她一會兒過來。”
“現在幾點了?”我透過窗戶看到外麵,還是灰蒙蒙一片。
“5點吧。”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桃兒在電話那頭責備我道,“你就不能等我回去換啊!”
“桃子姑娘,”我說,“我是不是也要等到你歸來再如廁呢!”
“也是哦!”桃兒又犯傻說道,“你可以讓陳雲楓來換嘛!”
“拜托,桃子姑娘,此時非彼時。”
“不跟你嘮嗑了。”她說道,“國際長途很貴的!”
“姑娘,你這變心比變臉還快呐!”
沒等我說完,桃兒就掛斷了電話。
在以桃兒為主角的照片裏,旁邊都有一個男子的身影。他或是專注,或是喜悅,又或是哀愁,在一旁凝望著女主角。照片火了,微博火了,成了熱門微博,我用來記錄旅遊的微博日記成了發生愛情故事的地方。
並非所有的照片都如此,但有這些,就已經能說明一切。
“我看到了微博,”田馳說,“當我還在作品與未出生之間掙紮的時候。”
田馳跟我說,他已經失去了判斷自己感情的能力,Poy和桃兒是完全不同的姑娘,可一個人怎麼會同時愛上兩個人?
“我暫時不回去了。”田馳說,“我答應Pong的。”
“我跟你回去,”桃兒對我說,“我倆還是櫻桃幫組合。”
桃兒躺在陽台搖椅上看著書,一言不發。
“馬爾克斯的書就是毒藥!”我說道,她手裏拿著的是一本《百年孤獨》。
“可這把毒藥卻逼著很多人吐出了靈魂,”她回我,翻著書頁,“做一個沒有靈魂的人。”
一切汙濁來自靈魂,我寧願存在這世上的隻有肉體。
黎明,太陽升起。
窗戶倒映著暗紅色的光。
“再睡會兒吧?”林川北問我道。
“他剛走,”林川北繼續說道,“沒告訴你,不想打擾你。”
我閉上眼睛,周圍寂靜無聲,隻剩腦袋裏的渾渾噩噩。
“評委老師們好,”我穿著陳雲楓送的那件衣服,信心滿滿地站在台上,這是現場直播,“我叫段橋依,是櫻桃幫組合的成員之一。”
“哦?我們認得你,”主評委老師說道,“你的搭檔呢?”
“她人在泰國,已經在回國的路上,”我回答道,“我先替她向各位評委老師道歉。”
“開始吧,希望你單槍匹馬能取得好成績。”
“愛一個人需要多大的勇氣?”田馳打下一枚椰子,對我說道,“你就是特簡單地喜歡一個人而已,就是心動了,很困難嗎?”
他把椰子扔我,特沉。
“她那麼著急回去幹什麼?心虛嗎?”田馳自言自語道,“不想見我,還是害怕見我。”
“你閉嘴吧你!”我使勁敲著椰子殼,說道,“人家為什麼要躲避你?”
“那她好好回酒店去!”田馳從樹上下來,拍了拍衣服,“這椰子的主意也是她的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