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拉底的出場,使得一切研究世界本原的本體論哲學家刹那間暗淡無光,一個哲學意義上真正的“自我”粉墨登場,熠熠生光。
蘇格拉底狂熱地追求著知識,那麼知識的本質是什麼?蘇格拉底提出了命題“德性即知識”,知識的本性是美德、智慧、勇敢、正義、節製等構成了美德的主要內容。一個人隻要擁有了美德,擁有了智慧、勇敢、節製、正義,他就擁有了知識,他就會做善事,故而獲得幸福,而一切錯誤的行為都來自於無知,來源於對善的知識掌握得不夠。蘇格拉底的“知識”不是我們今天所理解的技藝知識、謀生技巧,道德知識也不是每個人背得滾瓜爛熟的“八榮八恥”,蘇格拉底的“知識”,是一種必然的理性的真理,是關乎整個世界的理性的知識。我們從小被教育為要做社會主義社會的“四有新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這個教育思想和蘇格拉底的道德教育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道德和知識教育緊密相連。離開了道德談知識,越有知識越“反動”。
蘇格拉底通邏輯,善修辭,好辯論,一生述而不作,沒能留下任何思想作品。他曾自我比喻為“牛虻”,一隻上帝賞賜給雅典的牛虻,雅典是匹昏昏欲睡的馬,牛虻的作用就是時刻叮咬馬,使它保持清醒煥發精神。或許是這隻牛虻成天街頭挑釁他人,證明了人們無知卻嚴重惹惱了人們;或許是這隻牛虻不自量力抨擊民主,諷刺權貴,當局最終惱羞成怒;有那麼一天,這隻牛虻到底還是被馬尾巴給無情地拍死了。
公元前399年,人類的民主第一次遭遇到最難堪的尷尬,蘇格拉底因“蠱惑青年罪”和“褻瀆神明罪”遭到指控,501人組成的陪審團最終以281票對220票的投票結果宣告了蘇格拉底有罪並處以死刑。民主,就這樣以“多數人的暴政”方式戕害了老哲蘇格拉底。如果,蘇格拉底當時在法庭上跪地求饒,痛哭流涕,表個姿態,那些原本不過是討厭他語言犀利狂妄自大的陪審員隻要看到他搖尾乞憐,肯定會選擇從輕發落,饒他一死,但我們這位倔強的糟老頭依舊在法庭上口若懸河地火上澆油愛咋咋地。又如果,蘇格拉底聽從了學生的建議,越獄逃跑,幾年後他依舊可以卷土重來繼續犀利,然而蘇格拉底卻毅然決然地拒絕了逃亡——終其一生,他都在追求善與美德,難道為了苟且偷生,就可以在最後關頭選擇破壞法律,藐視正義,晚節不保?
最後,蘇格拉底雲淡風輕地吞下了毒芹汁,再見了,我親愛的學生和朋友,別忘了替我還欠下的一隻雞。
一壺毒酒喜相逢,哲學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蘇格拉底的死,已經上升為一次哲學事件。蘇格拉底是第一位哲學的殉道者,蘇格拉底之後,人類為了信仰的自由,思想的尊嚴,赴湯蹈火,顛沛流離。布魯諾被綁在火刑柱上,伏爾泰、盧梭、馬克思等慘遭驅逐,流亡他國……
蘇格拉底死後,他的學生群龍無首,各占山頭,各執一端,自立門派。其中,有將蘇格拉底的“善”規定為“存在”,提出“穀堆辯”“禿頭辯”等著名辯論的麥加拉學派;有將蘇格拉底的“善”理解為快樂的庫蘭尼學派,這種快樂論後被“幸福就是肉身無痛苦靈魂無紛擾”的伊壁鳩魯發展成快樂主義;有把蘇格拉底的“善”理解為禁yu節製的犬儒學派,禁yu主義又為後期的斯多葛學派所發展。
然而,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蘇格拉底死後,他的一位才華橫溢的學生憤而出走,創建“學園”,著書立作,開辟體係,成為西方哲學史上第一位泰山北鬥級的大思想家。有人說,整個西方哲學,不過是這個學生思想的注腳。
這個學生名叫柏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