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之花福柯(1 / 3)

有一天你正走在大街上,不料卻遭到仇家惡意報複,被人強行抓進了精神病醫院,這時你該怎麼辦?

第一種情況:事發突然,你驚悚萬分,大聲哭鬧,歇斯底裏:我是正常人,我是遭人陷害的,求你們放我出去吧。醫生很不耐煩,在你屁股上狠狠地注射了一針。

第二種情況:你感到莫名其妙,強忍住驚慌,理性地和醫務人員溝通:這裏麵一定有誤會,我很正常,是某名牌大學某熱門專業的學生,智商測試140,曾獲得過全國數學競賽一等獎,請您放我出去。不料,醫生卻很不屑:看見旁邊那個流口水的老頭了嗎,他還是著名數學教授呢。然後,你被紮了一針。

第三種情況:你積極配合醫務人員,不要引起他們的格外注意。每日吃藥時佯裝吞咽,後趁醫務人員不備將藥吐出。細心留意醫院的管理漏洞,伺機飛越瘋人院。最後找媒體曝光此事。

上麵這個故事看似荒唐卻引發人們思考:一個理性的人如何證明自己不瘋癲?理性和瘋癲究竟是什麼關係?精神病院是一種什麼性質的機構?如果它是醫院,那病人本可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可為何它卻在某種程度上剝奪人的自由?

1975年囊括了奧斯卡獎最佳電影、最佳男女主角、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等五項大獎的著名電影《飛越瘋人院》講述了一個關於瘋人院的故事:主人公麥克墨菲為了逃避監獄的強製勞動就自作聰明地裝瘋賣傻,後來他果真被人送進瘋人院。以為獲得了自由的麥克墨菲開始整天在瘋人院裏找樂子,自由放縱的他在瘋人院裏製造出了一係列出格行動:違反禁令、倡導民主、私自帶進女人……麥克墨菲的熱情好動、狡猾輕浮與瘋人院的機械冰冷、嚴格科學格格不入,他的到來嚴重挑戰了護士長的絕對權威。一次次的鬥法,麥克墨菲的最終結局卻是從一個健康人變成了貨真價實的病人——他被徹底摘除了腦白質。

這部充滿豐富隱喻的電影反映了一個主題:瘋人院,這個被定義為對患有精神疾病的病人進行檢查、診斷和治療的醫院,卻憑借嚴格的規章製度和複雜的文化心理肆意剝奪人們的自由。它披著溫情脈脈的人道主義外衣,看似采取了民主的管理製度,實際上卻是護士長的獨裁統治。任何不服從護士長的病人都會被強製摘除腦白質。而所謂瘋人院裏的瘋子也沒幾個是真瘋,他們不過是比社會所容納的正常人多了幾分個性而已。電影《飛越瘋人院》根據1962年美國作家肯·克西同名小說改編,這部小說放在20世紀60年代美國冷戰和麥卡錫主義盛行的大背景下,強烈的反體製、反傳統、反主流的叛逆情緒溢於言表。

《飛越瘋人院》裏對瘋癲、權力、懲戒等主題的表達與哲學家米歇爾·福柯在著作《瘋癲與文明》中的思想極為相似。米歇爾·福柯,20世紀法國大名鼎鼎的哲學家、曆史學家、後現代主義者。福柯的思想對哲學、曆史學、文藝理論等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他曾被稱為“20世紀法蘭西的尼采”。可以說,福柯對20世紀時代精神的持久影響超過了同時代任何一位哲學家,甚至是薩特。就拿福柯對文藝理論的影響而言,影視編劇們尤為青睞福柯的理論,電影《飛越瘋人院》《發條橙》,美劇《美國恐怖故事》等影視作品都折射出福柯理論的影子。

盡管每一位哲學家的研究領域都不盡相同,但他們的研究有著一個共同的最高的目的:人類的生存、自由與幸福。圍繞這一主題,哲學家們開始了辛苦探索。其中,怪才福柯不走尋常路,他另辟蹊徑,從社會邊緣群體著手,批判現代人的生存現狀,探討人類的生存和自由。如果說康德、黑格爾的哲學如古典音樂般雋永甘醇,羅素、薩特的哲學如通俗音樂般平易近人簡單通俗,那福柯的哲學就是汪洋恣肆的重金屬搖滾樂。

你我身邊總會有這樣一些人存在,他們可能是某個鄰居、某個同學、某個親朋,他們一般留著長發或者幹脆光頭,他們紮著耳洞舉止怪異離經叛道,不喜與人交談。他們拒絕社會千百年來約定俗成的那張網,苦苦尋覓著屬於自己的那張不同尋常的網。很多年過去了,他們中有的遇見高人點撥終於回歸正常娶妻生子;有的拖著破爛不堪的靈魂不甘地苟活;有的因叛逆過度淪為犯罪分子人們談之變色;還有極少數人最終叛逆地修成正果成為引領一個新潮流的哲學家、藝術家或文學家。米歇爾·福柯就是這叛逆者中成功的一個。從小跟隨醫生父親在手術室裏目睹了太多的斷臂殘肢,又見證了法西斯主義的殺人如麻,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血流成河,福柯對世界的認識是威脅、恐懼、陰暗、壓抑的。他牆頭掛著西班牙畫家戈雅的《瘋人院》,他喜歡閱讀情se作家薩德充滿性虐描寫的文學作品,行為偏僻個性乖張,福柯的另類性格為他日後另類的研究角度作好了鋪墊。果不其然,成年後的福柯在他的作品裏以排山倒海之勢顛覆傳統,反對理性,為讀者詳細論述了瘋癲的曆史、性的曆史、監獄的曆史、禁閉、懲罰等一係列鮮為人研究的話題,成為人們眼中一位為社會底層和邊緣群體“請命”的哲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