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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裏亞博夫斯基的昵稱。
九點鍾,裏亞博夫斯基跟她吻別,她立即想到,他這樣做是免得當著畫家們的麵在輪船上吻她,他把她送到碼頭。輪船不久就來了,把她帶走了。
過了兩天半她才回到家裏。來不及脫掉帽子和雨衣,她激動得喘著粗氣跑進了客廳,又從那兒來到了餐室。戴莫夫沒穿上衣,隻穿著敞開的坎肩,坐在餐桌後麵,在叉子上磨刀子。他麵前的盤子上擺著一隻鬆雞。當奧莉加·伊凡諾夫娜走進住宅的一刹那,她確信,這一切必須瞞過丈夫,對此她有足夠的能力和本事。可是現在,當她看到他那開朗、溫和、幸福的微笑和那雙發亮的、快活的眼睛時,她立即感到,要瞞過這個人是卑鄙醜惡的,同時也不可能,她做不到,誠如要她去誹謗、偷竊、殺人一樣。刹那間,她決定把發生的事和盤托出。她讓他吻她,擁抱她,隨後她跪在他腳前,雙手蒙住了臉。 \\思\\兔\\網\\
“怎麼啦,怎麼啦,親愛的?”他柔聲問道,“是想家了吧?”
她抬起羞得通紅的臉,用負罪的懇求的目光望著他,但是恐懼和羞愧阻止她說出真情。
“沒什麼,”她說,“我這是太……”
“我們坐下吧,”他說著把她攙起來,扶她坐到餐桌後,“這就好了……吃鬆JB。小可憐,你一定餓壞了。”
她貪婪地吸進家裏溫馨的空氣,吃著鬆雞;他呢,溫存地瞧著她,快活得笑了。
六
大約直到冬季過了一半的時候,戴莫夫開始懷疑他受騙了。他好像自己做了虧心事似的,遇見她時已經不能正視她的眼睛,臉上再也沒有愉快的笑容了。為了減少跟她相處的時間,他常常把他的同事科羅斯捷列夫帶回家吃午飯。這個身材矮小的人留著短發,麵容惟淬,為人靦腆,每當他跟奧莉加·伊凡諾夫娜談話的時候,總是尷尬地把自己坎肩上的全部紐扣先解開再扣上,然後用右手去撚左側的唇髭。吃飯的時候,兩位醫生談的都是醫學問題,如橫隔膜一旦升高有可能導致心律不齊,如最近一個時期經常遇到許多神經炎患者。有一次戴莫夫談到,他昨天解剖了一具屍體,診斷書上寫著“惡性貧血”,他卻在胰腺上發現了癌變。兩人所以這樣做,似乎隻是為了讓奧莉加·伊凡諾夫娜可以沉默,也就是可以不必撤謊。飯後,科羅斯捷列夫坐到鋼琴旁,戴莫夫歎口氣,對他說:
“唉,老兄!算了吧,這有什麼!你給彈個憂傷的曲子吧。”
聳起肩膀,伸開十指,科羅斯捷列夫在鋼琴上奏出幾個和音,然後用男高音唱起來:“請你告訴我,在什麼地方俄羅斯的農民不呻[yín]?”①戴莫夫又長歎一聲,一手支著下頰,沉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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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歌詞引自涅克拉索夫的詩《大門前的沉思》。
近來,奧莉加·伊凡諾夫娜的行為舉止並不檢點。每天早晨她醒來後心緒總是很壞。她想到,她已經不愛裏亞博夫斯基,謝天謝地,這事已經結束了。可是喝完咖啡,她又想到,裏亞博夫斯基奪走了她的丈夫,現在她既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裏亞博夫斯基。後來她回想起一些熟人的談話,說裏亞博夫斯基正準備在畫展上展出一幅驚人之作,是風景畫和風俗畫的混合體,帶有波列諾夫①的風格。據說,凡是去過他的畫室的人,都為此感到欣喜若狂。不過她又想,他是在她的影響下才創作出這幅畫的,總之,多虧她的影響他才發生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