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2 / 3)

而命運的那一頭,對方慌張地伸出手捉住了她。

“不記得我了麼?”

她內心如此愉悅而慌亂,但即便這樣,她也知道,如果要駕馭命運,她此刻必須迷惘地搖頭。

於是她搖頭。

那天,深深主動送施寶寶回家。隻是兩個拐角的距離罷了,對方撐著傘,喜悅而沉默地跟隨在她身邊。他遞出紙巾,看寶寶一點一點擦去發尖的水。施寶寶低頭在他身邊慢慢地走,一點一點吸食對方身上的氣息。紙漿味,油墨味,命運味。

什麼在大腦內膨脹,漲成空白的一片。

走到遠芬家樓下,深深毫無心機地說道:“好巧,我朋友也住在這裏呢。”

而施寶寶抿了抿嘴唇:“這裏不是我家,我隻是寄住在我姐姐家。”

“為什麼?”深深果然好奇。

施寶寶跳到樓梯口。回眸。她努力抑製著內心的惶恐,借著黑暗,向對方坦白:“我媽犯了大錯,躲到我也不知道的地方去了。而姐姐家可憐我,就收養了我。”

撐傘的少年在雨中站了好一會兒。

施寶寶有些失落地低頭,她想著,輸了,我賭輸了,而後轉身想要上樓。但命運此刻才真正揭曉答案。少年見她離去,快步上前捉住她的手腕。來不及收起的雨傘遮去樓道口的光,整個世界沉入黑暗。

在這不真實的世界裏,隻有少年的字句真實地融入耳蝸。

“會好的。”

他不好意思地鬆開手,但不肯退回自己原來的位置。

那氣息就在黑暗裏撲麵而來。

“相信我,一切都會好的。”

後來便是淪陷與權衡,反複地演戲和欺騙。喜歡嗎?喜歡。但施寶寶質問自己,你憑什麼喜歡呢。你從一開始就騙了他。為了這局麵,不顧一切地欺騙。而從此,謊言便成了橫亙在命運之間不可磨滅的火種。

於是周旋在深深與遠芬之間,因為自己對三人麵對麵的那天,尚未有信心。

可什麼才是有信心?

施寶寶想,自己欺瞞眾人,為的是將人間變成什麼樣?遠芬不可能真正去同情她。她的母親也不可能得到世人原諒。而她的過去已經被寫死在時光裏,也隻有未來能略有改變。

可怎樣的未來,能將她從泥濘的過往裏拯救出來?

他們仍舊坐在圖書館,看第一次那本舊版的書。

深深說:“當時覺得詫異,這本書的借閱記錄裏,上一個人與我差了四年,我原本以為,下一個人與我也將有四年歲月。”

施寶寶問:“就是因為這樣才注意到我?”

“不。”深深搖頭,“你當時看得入迷。我是驚訝,居然有個真心喜歡這本書的人,這麼快出現在我麵前。”

施寶寶又問:“你喜歡這本書什麼?”

深深低頭嫻熟地翻至某一頁,指著書上的某一句念了出來:“……違心地活著是令人厭倦的;但更可怕的是,你雖然不願意,卻讓你成為永生的人……”

施寶寶道:“這麼看來,你怕自己不能控製的人生,更怕這‘不能控製’將會永無止盡。”

深深點頭,然後問她:“你呢?”

施寶寶往後稍稍翻了幾頁,深深跟著她的指尖念了出來:“一次偷了十萬銀幣的那個小夥子,從此可以誠實地度過一生了……”

深深不能理解。

他笑了一下,又俯身重新閱讀起來。施寶寶看著他,她知道深深不能懂,因為沒有偷過銀幣的孩子,不會懂得那個明媚的“一生”的含義。她於是笑著向深深解釋:“我隻是覺得這句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