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2 / 2)

跟著門簾一挑,母親笑吟吟的立在門首,在她身後,佇立著熟悉的身影,一身的戎裝,雖略有風塵之色,但掩不住劍眉星目間的英氣逼人。淩波喜出望外,人倒是怔住了,過了半晌方才叫了一聲:“楊大哥。”心中歡喜到了極處,千言萬語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楊清鄴也是默默含笑,望著她許久,方說了一句:“你長高了。”

口吻分明還是將她當成個小孩子,淩波不覺啞然,轉眼看到他肩章上金星燦然,笑道:“幾個月音訊不通,原來竟升了官啦,恭喜恭喜。”

清鄴道:“隻是軍銜定下來了,按慣例見習期滿都是上尉。”

他畢業於稷北軍官學校,這所聲名顯赫的軍校一直將星雲集,名將倍出。眼下十一個警備司令裏頭,倒有四個出身稷北,軍部之中同門更不少,互相奧援,素來被稱為“北派”。“北派”皆是軍中灼手可熱的人物,提攜起同門後輩來自然不遺餘力,所以稷北的士官生一畢業,往往不過半年即授實銜。

顧母含笑道:“都站著做什麼,淩波陪你楊大哥坐坐,你楊大哥還沒吃飯,我去下點麵條。”

坐下來還是有恍惚的感覺,窗外日影遲遲,靜得聽得見遠處胡同裏小販叫賣聲,那聲音隔著院牆遠遠傳進來,越發像個夢——像是夏日午後醒來,口渴得直想喝茶,而耳中隻有蟬聲悠遠,非要怔仲得想上一想,才知道身在何處。

清鄴的帽子擱在桌上,她隨手拿在手中把玩,將那帽徽拭得光亮無比。清鄴凝望她良久,她自己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問:“怎麼一直不寫信來,回來也不打聲招呼。”

清鄴道:“在軍中寫信不便,這次調防回來休整,到了衍陵才方便寄信。我一想隻怕信還未到我已經回來了,所以就幹脆省了那幾頁紙,直接回來了。”

他們兩個久別重逢,可是都專揀不相幹的話來說,過不一會兒顧母已經端上麵條來。清鄴聳了聳鼻子,誇張的說:“好香。”又笑著說:“可有一年功夫沒能吃上伯母做的麵條了。”顧母微笑道:“喜歡就多吃些。”

一大碗麵條吃下去,不禁額頭見汗,淩波去倒了盞茶來,又去擰了個熱毛巾給他擦臉。顧母笑咪咪的看著他們兩個,說道:“天氣這麼好,清鄴又難得回來,淩波陪你楊大哥上街走走吧。” ▽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淩波明知母親的意思,望了清鄴一眼,說:“媽,咱們一塊兒去吧。”顧母笑道:“隔壁陳伯母央我幫她抄經,我答應了人家的。你們自己去玩吧,我正好在家裏安靜寫一寫經。”

顧家的家教十分嚴厲,淩波聽到母親這樣說,方才不再說什麼了。

出了顧家,清鄴問:“要不要去看電影。”淩波搖頭說:“不好,一看電影出來就是晚上了。怪沒意思的,還是找個地方好好說話吧。”清鄴懂得她的意思,而且別後近一年,自己也有許多話要對她說。於是想了一想,說:“倒有一個地方,不過有些遠。”

時值黃昏,行人皆是匆匆,半天淡紫色的暮藹沉沉,天際有一顆極大的星星,明亮得像一隻眼睛。街燈還沒有點燃,偶爾有汽車從身側呼嘯而過,兩道車燈雪亮刺目。清鄴身子微側,替她擋住那車子帶起的疾風,已經握住她的手。淩波隻覺得他手心溫暖,就隻小熨鬥,連心都似乎舒坦開來,不由望住他微微一笑。

清鄴說道:“這次回來,估計也隻能呆個十天半月。南邊戰事吃緊,我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淩波說:“總有機會的,哪怕要三年五載,總能再見麵。”

清鄴說:“也不用三年五載,隻要升了少校,就可以攜眷了。”

淩波禁不住臉上微微一紅,清鄴道:“這次回來也沒給伯母帶什麼東西,依你看,給她老人家買點什麼好呢?”淩波說道:“媽不在乎這個。”清鄴一笑,說:“我知道,可也不能失了禮數啊。”

他幾乎已經要將話挑明了,淩波到底是女孩子,臉皮薄,不再搭腔。兩個人慢慢往前走,街燈一盞盞亮起來,照見地下一雙影子。淩波微低著頭,她腳步輕巧,每一步都踩在那影子底下,這樣孩子氣的樣子,倒叫清鄴忍俊不禁。手上握得緊些,她的手小巧溫軟,柔若無骨,但就這樣握著,心中反倒澄定安逸。近在咫尺的市聲如沸紅塵喧囂皆成了身外,唯有她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一直走到十字路口,淩波望了一望,忽然住腳。清鄴不由問:“怎麼了?”淩波道:“你不是說要買些東西,不如上新明去買吧。”路口那端正是有名的新明百貨公司,清鄴心裏高興,不覺笑了。淩波嗔道:“你笑什麼?”一語未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在新明挑了幾樣貴重得體的禮品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