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2 / 3)

坐進車關上車門的時候,他忽然對不言說:「查一下山口大佐的夫人,晴子。」

「如蘊,現在的情形……對邱家很不利。」當晚,他對她說。她「恩」了一聲,靜靜地凝視著他。

不消他說,她也曉得現在的情形定是很不樂觀。中午邱霖江回來,誰都沒有找,卻是一頭紮進了邱霖滔的房間,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陣怒斥。她與家裡的其他人都站在外頭,將裡麵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原來,這是一個局,一個從一開始便在設計邱霖滔繞進去的局。而真正出謀劃策設計局的那個人,竟然是清賜表哥!而邱家,不論選擇哪一條路都是如履薄冰。因為山口大佐所謂的「合作」,其實指的竟是軍火生意。這樣出賣自己國人的生意,霖江怎可能答應去做!

她懂他,所以她隻是問:「最壞……會怎樣?」他也凝望著她,輕輕撫了撫她的頰,說:「也許……邱家會就此被打趴,從此一蹶不振,而我,也會身無分文,變成一個窮光蛋。」舔了舔嘴唇,他又道,「抑或,我會被山口大佐暗算,失了性……」

他最後那一個「命」字還未曾說出口,她已經一手摀住了他的嘴。她抬起眼,細細地看著這張已經刻畫到她骨血裡的臉。她指尖冰涼,他的唇卻滾燙。她浮出一道淺淺的笑容,說:「若是你變成一個窮光蛋,那我們就回雙梅種田去。你會活很久,陪著我,陪著……我們以後會有的孩子。」

她說得極慢,一個字一個字,那軟軟糯糯的聲音溶入空氣裡,變成一個個五彩斑斕的氣泡,鑽進他的心裡,熨得他直心癢癢。她眼裡溫柔似水,烏黑圓亮的瞳仁裡除了他的倒影,再無其他。她盼他盼了十八年,還曾經一度錯認良人。如今,才一年,哪裡夠。

「霖江,你答應過我,要守護我一輩子。所以,不論你想做什麼,放手去吧。隻是不要忘記,保護好自己,才能守護好我。這輩子,不許食言。」她依舊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彷彿花了極大的力氣。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沉寂而繾綣,情深似海。他抱緊她,好像唯恐她會消失一樣。下巴摩挲著她的肩頭,這是他極愛做的一個動作,他應承她,低微地說:「好,不會食言。」

月色灑下滿地清輝,夜晚總是溫柔。臉埋在他的脖頸間,她貪婪地呼吸著他的氣息。她忽然想起那一晚,在日本料理店喝醉酒的那一晚。那些記憶,因為醉酒變得格外模糊而零散,但這一刻卻忽然一下子變得無比清晰。

她記得,當時他不由分說地將自己背了起來,從店門口璀璨的燈光下走入深沉漆黑的夜色中。她記得,不遠處似乎有狗吠聲,時斷時續。她記得,牆頭似乎有一簇娉娉婷婷的淩霄花,在如水的月色下吐露著芬芳。

她記得,那條巷子並不長,也就百來米的模樣。而她伏趴在他的背上,圈住他的脖頸,隻覺心裡無盡的安寧。

她記得,他背著她,靜靜地一路走,一路走,就這麼走到了白頭。

【二十 缺月掛疏桐】

這場暴雨是從半夜開始下的,鋪天蓋地,又昏天暗地,「嘩嘩嘩」地沖刷著整座上海灘。一串串的雨簾狠狠地砸下來,瞬間把水窪裡的積水激得飛濺。茂密的法國梧桐將馬路遮蔽得平日隻見篩碎了的陽光,而此時,更是遮天蔽日般,將整條馬路都壓得彷彿密不透風。△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前陣子,霖江新買回來一隻留聲機,如蘊便從此時不時地放黑膠碟。這一日下午,如蘊在房間裡,留聲機上的唱針細細地爬過,黑膠碟一圈一圈地轉著,是一首略帶哀傷的英格蘭民謠《綠袖子》。閉上眼睛,靜靜地聽著聽著,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