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有多少不滿,我早就一清二楚。趙如茵,我現在沒工夫跟你扯嘴皮子!」如茵兀地笑起來,笑得極誇張:「我曉得,你急著去見二少不是麼?隻是我的好姐姐,我那姐夫現下怕是沒時間見你呀!」
如蘊的心一凜。儘管,她知道如茵的話不能信,然而整顆心還是不可避免的因此一個咯登,沉了下去。見自己的話收到了成效,如茵抬起手,吹了吹手指甲,涼涼地說道:「姐姐,莫怪我不曾提醒你,你這邱家二少奶奶的位子可要端穩了,別是哪天被人擠下去了,自個兒還不曉得呀!」她說完,心裡似是終於痛快了,頭一揚,在經過如蘊身側時狠狠地撞了她一下。
如蘊被她撞得一個趔趄,卻隻是咬緊了牙。她不信,不信如茵的話,更不信邱霖江會突然這般對她。不再復同之前的疾步,她挺直脊背,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宅子裡頭走。
客廳裡沒有人,傭人也不在,偌大的宅子裡頭靜靜的。她扶著樓梯往上走,每一步都走得極穩,好像隻有這樣才能給她真實感一樣。樓上亦是很安靜,她繼續往裡走,往他的書房方向走。書房的門並沒有關,她從走廊邊往裡眺,隻看到雕花門框上夕陽的反光。
她走得很輕,穿著小羊皮的平底鞋,倒也不曾發出多少聲響來。當她終於走到書房的門口時,她停住了腳步。
他在裡頭,依舊坐在那張書桌邊,頭頂上的電風扇也依舊在「呼呼」地旋轉著。夕陽從北麵的窗戶投射進來,照得他的側臉澄亮一片,也照得一旁木椅上正在看書的那女子,雙眼透亮。
她就這麼站在那裡,不發一言,也根本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似是感應到什麼,他突然抬起頭,一下子便望進了她的眼裡。
邱霖江愣住了,他起初好像還不曾反應過來,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才明白,原來立在書房門口的竟真的是如蘊!他放下手中的筆,緩緩地站起來,低低道:「你怎麼、怎麼竟……」她望著他,那一眼中的神情,彷彿跋涉了千山萬水而百轉千回。
隻一瞬,她立刻收藏好了那些情緒,隻是露出一絲笑容,抬頷指了指那邊聞聲看過來的女子,問:「霖江,不跟我介紹一下麼?」他垂在書桌下的手收緊,眸子幽黑,神色複雜地望了她一眼,然後從桌邊走了出來。執過她的手,他說:「這位是程友彥先生的千金,程韻芝小姐。」
程韻芝自然早就走了過來,如蘊對她微微笑,禮貌地點頭道:「原來是程小姐,你好。」程韻芝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的洋裙,顯得麵容格外姣好。她笑得很甜,軟軟地應道:「二少奶奶,幸會。」
與程韻芝相比,經過一夜顛沛輾轉的如蘊自然顯得疲倦而風塵僕僕,她的旗袍側邊甚至還有在火車上不小心蹭到的一大團黑色汙漬。儘管如此,她依然竭力地挺直背,臉上的表情也全然不洩露一絲心痛或憤怒,隻是得體地微笑說道:「早幾日便聽霖江提起過程小姐,今日一見,果然蕙質蘭心。」
程韻芝羞赧地一垂眼,輕聲道:「二少奶奶誇讚了。」不等他們說話,她便再次開口道:「打擾了二少許久,現在也已經不早了,家父必定在等我回去用膳呢,韻芝就先告辭了。」邱霖江並沒有挽留,隻是說:「我叫常嫂來送你。」程韻芝忙擺手:「哪裡用得著,我識得路的,二少不用客氣。」然後再次對他們欠了欠身,「二少、二少奶奶,告辭。」
在程韻芝走了很久之後,她不曾說話,他亦不曾言語,隻是相對而立。終於,她微微偏過頭,然後轉身欲走。他一把拉住她,握緊她的手腕,他問:「你去哪裡?」她沒有回頭,聲音淡淡的:「回臥房,換衣服。」遲疑了片刻,他到底還是鬆開了手,跟著她一同走回了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