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峰回路轉(2 / 2)

遠的不說,隻說這車夫老兒沒把人送到該送的地方。倒想起拿銀子的事,在他家婆娘麵前頂缸。真當她是個沒出過遠門子的小娘子,沒脾氣好欺負了。到了這會,春妮又想到了盧氏。盧氏這人的可惡之處,第一便是沒有原則的貪財愛占小便宜。盧氏那時不曉得她身上有銀子,還隻想著給些小恩惠,將來占了她這人,好不花銀子給五魁找個能幹活的媳婦。春妮在她家住著,時日長久鍛煉了一顆不吃虧的心。不管對方如何軟硬兼施,如何暗示她和五魁那小鬼般配,她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春妮頂著了盧氏的壓力,最終想方設法把自己從她家摘了出來。如今對上這個母老虎,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春妮於是有理有據地回答,為何不能給付剩下的車資。但母老虎壓根聽不進去她那些解釋的話,春妮見她要上前推搡自己,嚇得先聲尖叫起來。白果這種情況是不能指望的,她幾時見過這樣的陣仗。在家時她是個老實巴交的村裏丫頭,進城她是大宅子裏默默無聞的一小小丫頭。不是因為商征,說不定她便要注定毫無聲息地度過餘生。現下見識到市井裏的“精彩”場麵,白果嚇得躲到春妮身後不敢露頭。周圍人說什麼的都有,有人譴責母老虎欺負外地人。更多的是出於鄉黨情誼,勸春妮多少拿些錢財出來平息是非。春妮斷然不肯,對方也是咬死了不鬆口。

爭執不休之際,有人分開人群,走到爭執的這兩人之間問了一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個人春妮不大認得,可鎮子上街麵兩邊的人多是曉得,這位正是州府衙門裏一等一的馬快董清河董大人。連宋蟈蟈都對董小哥動過心,可見這位馬快大人生的人品俊秀。春妮見他頓生好感,白果也敢抬眼去看他。母老虎雖是凶惡,但顧忌著董清河的捕快身份,在他麵前還是不敢如何放肆的。當下揪了她家當家的耳朵過來說明緣由,春妮也有她的道理說。董清河是個捕快,按照今人的說法,隻有執法權,沒有司法權。按律也是大抵如此,但實際常遇到如今這種爭議,需要當場調節解決的情況。

一般而言,調解人可以是德高望重的士紳鄉老,或者像是董清河這樣恰經此處的官差。總之,是要一個在眾人眼中,說話有分量的人。這種時候,董清河就成了律令解釋的一部分,或許也會摻雜些人情。董清河問明了母老虎和春妮之間的車資糾紛,給出如下解決方案:讓趕車老兒把人送到地點,然後春妮給全租車的費用。母老虎立刻反對,比起錢財,她更不能容忍她家那個,跟這兩個年輕女子繼續行程。董清河一攤手,道:“既然你不同意,那你就不能找她們要餘下的車錢了。”母老虎情知是這個道理,董清河說出來,可比春妮自己說有分量多了。她最終沒要到銀子,氣哼哼拎著這個還在偷酒喝的老頭兒,在眾人哄笑中回家去了。

春妮對著董清河拜謝,她撐著腰杆,靠著白果扶持才站到現在。這會人一放鬆下來,腿腳早就站不穩當了。董清河體恤她大著肚子,自己掏腰包請人到了路邊茶寮裏坐下。後麵到宋家村還有老遠距離,若再遇到一個像這車佬不靠譜的,可是折騰不起。春妮打定了主意,這位董馬快看起來極好說話,自己必要求了他,代為找一個穩妥人送自己和白果返鄉。寒暄幾句,說到春妮的目的地。董清河看這身懷六甲,還出門在外,又和人當街起紛爭的女子不禁眼裏多了些玩味。心說這處山村還真不是尋常地界,盡出些不同凡俗的女子。因就帶了笑意道:“夫人既然是宋家村出來的,不知你可認得傅家三少夫人。”

白果聽了董清河這話,雙眼瞪得溜圓。暗道如何不認得,你麵前這位就是啊。董清河沒有聽到白果的心聲,倒是春妮看了這傻丫頭一眼,如今除了曉得對麵這人是個捕快,其他一律不知。春妮拿不準對方與她而言,是敵是友。便打算瞞下自己在京城的那番經曆不提,最好連自己和傅家那些糾葛也不給對方知曉。見白果沒有說話,心中叫了聲僥幸。還好這傻丫頭隻是麵露詫異,沒有作聲。

但她卻是高興的早了。因為白果見董清河沒領會精神,便直接張口對他言道:“大人你找我家少夫人作甚,你認識我家少爺嗎,他是不是病的快死了。”白果後來還說了什麼,春妮一句話也沒聽進去。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大肚子,頭腦裏像是有一大群馬蜂嗡嗡作響。她突然想起一事來,這位差官大人為何會探問“宋玉”,那個丫頭有什麼好讓人惦記。思來想去,似乎也就製作火器這一樣事情上,官家的人能用得著她。可說到火器,自己會的那點已經賣給朝廷了。但要是和這位解釋說,自己不是傅家三少夫人。作為春妮,她在傅家發生的那場慘事裏,似乎還是擔著些責任的。把話說透了,如果這位官爺曉得前因後果,要拿她治罪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