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麻煩了,我絕對不是討厭「海驢」這種動物。而且我還覺得「海驢」有些方麵是挑剔不得的。當然如果有一天,我妹妹突然說要跟「海驢」結婚的話,或許我會略有意見,不過也不至於會到猛烈反對的程度。隻要彼此相愛就好了,結果還不是那麼回事。大約這種程度。

可是把名片給「海驢」又是另當別論。正如您所知的,「海驢」這種動物,是活在廣大的象徵性大海之中的。就像A是B的象徵、B是C的象徵,而C整體上是A和B的象徵一樣。「海驢」社會便成立於這類象徵性金字塔,或混沌之上。而名片正位於它的頂點或中心。

因此「海驢」的皮包裡,老是塞著厚厚的名片夾,那厚度就象徵「海驢」社會中的地位,就跟某一種鳥收集串珠一樣。

「聽說我的朋友前幾天得到您的名片。」「海驢」說。

「嗯、啊,是嗎?」我裝傻道:「我喝得很醉,不太記得。」

「不過他覺得非常榮幸噢。」

我故意敷衍著喝口麥茶。

「嗯,今天突然這樣來打攪您,要說拜託您都不好意思開口,不過這也是名片帶來的一種緣份吧……」

「拜託我?」

「嗯,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說起來隻不過是希望老師對『海驢』的存在,表示一點象徵性的援助而已。」

「海驢」這種動物,大體上都稱呼對方為「老師」。

「象徵性的援助?」

「對不起,我應該早一點說的。」說著「海驢」在皮包裡摸了半天,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我。

「請指教。」

「海驢節慶活動主任委員。」我把頭銜念出來。

「我想您一定聽過有關海驢節慶的事吧……」

「噢,這個嘛,名字是很久以前就聽過。」

「海驢節慶對海驢來說是極重要的一件事,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象徵性的一個活動,不,不光是對海驢而言,其實可以說對整個世界也是這樣。」

「哦?」

「也就是說,所謂海驢的存在,在今天已經是極微少的存在了。但是──但是啊。」海驢說到這裡,非常有效果地把話切斷,而將煙灰缸裡冒著煙的HI LITE一把揉熄。「但是海驢確實擔負著構成世界的某種精神性要素。」

「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的目標是『海驢的文藝復興』。這對海驢是文藝復興。同時對世界來說也不得不是文藝復興。因此我們才想把以前極端保守的海驢節慶做根本上的改革,使它成為向這個世界發出的訊息,或成為一種踏腳板。」

「你的意思我懂了。」我說:「那麼具體上……」

「所謂節慶到底還是一個節慶。雖然會很繁華熱鬧,不過那隻不過是所謂連續行為的一個歸結而已。真正的意義,也就是說要確認我們本質上的海驢性,隻有透過這種行為的連續性。節慶隻不過是它的追認行為而已。」

「追認行為?」

「壯大的既視現象(dejavu)。」

我莫名其妙地就點了點頭。這是典型的海驢雄辯術。海驢每次都用這種方式說話。總之海驢想說話就一定必須讓他說。他們也沒有什麼惡意,隻不過想說話而已。

結果等海驢說完已經兩點半超過一點,我早就累趴趴了。

「是怎麼回事。」說著海驢麵不改色地拿起已經不涼的麥茶一口喝乾。

「大概的情形您是不是瞭解了?」

「總之就是要捐款,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