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我說。

「什麼話,一會兒就習慣了。」羊男說:「我現在就去給你拿晚飯來。」

「嘿,羊男先生。」我問他:「真的必須在這裡待一個月嗎?」

「對呀。」羊男說:「就是這樣啊。」

「一個月以後真的會放我出去嗎?」

「不。」

「那不然怎麼辦?」

「這倒很難解釋呢。」

「拜託拜託告訴我,家裡麵我媽正在擔心呢。」

「嗯,也就是說啊,會用鋸子把你的頭鋸斷,然後把你的腦漿咻咻咻地吸光。」⌒思⌒兔⌒網⌒

我跌坐在床上抱著腦袋,到底什麼地方不對勁了,我又沒做過什麼壞事啊。

「沒問題,沒問題,吃過飯就會有精神的。」羊男說。

「羊男先生,為什麼我的腦漿要被咻咻咻地吸光呢?」我試著問看看。

「噢,是這樣的,聽說塞滿了知識的腦漿,非常好吃耶。怎麼說好呢,糊糊的,而且也有點一粒一粒的……」

「所以要花一個月先塞滿了知識再來吸對嗎?」

「就是這麼回事。」

羊男從衣服口袋掏出Seven Star香煙,用一百圓的打火機點上火。

「可是這不管怎麼說都太殘忍了吧?」

「嗯,是啊。」羊男說:「可是每個圖書館都這樣做啊,總之是你自己運氣不好嘛。」

「你是說每個圖書館都這樣嗎?」

「是啊。不然你看,光是借書出去,圖書館老是賠本哪。而且有好多人寧可腦漿被吸光,也要獲取知識啊,你還不是為了要得到別的地方所沒有的知識,才到這裡來的對嗎?」

「不對呀,我隻是忽然心血來潮而已呀,有沒有都無所謂的。」

羊男好像頗傷腦筋似地歪著頭。「那就未免太可憐了。」

「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不,那可不行,這麼一來,我可慘了,真的很慘喏,會被電鋸把肚子切掉一半的,你說慘不慘?」

「慘。」我說。

「我以前也曾經被整過一次,花了兩個星期傷口才癒合,兩星期耶,所以呀,請你死了這條心吧。」

「那,這件事就姑且算了,如果我拒絕讀書呢?會怎麼樣?」

羊男全身發抖起來。

「你還是別這樣比較好,因為我不願意報告壞消息。這地下室的地下,還有更悽慘的地方。腦漿被吸掉還算好得多呢。」

羊男走了以後,就留下我一個人在牢房裡。我趴在硬梆梆的床上,一個人唏哩嘩啦地哭了一個鐘頭,藍色的麥殼枕頭被眼淚沾得濕答答的。

到底該怎麼辦呢。既不願意腦漿被咻咻咻地吸掉,又討厭被趕進更深一層的悲慘世界。

手錶指著六點半。是吃晚飯的時間了。母親在家一定正在擔心。如果半夜我還不回去,也許會發瘋呢,就是這樣的母親,每次都往壞的地方想。要不是往壞的地方想,就是在看電視,這兩者之一。她不曉得有沒有幫我餵白頭翁。

七點鐘有人敲門然後門被打開,一個我從來沒看過那麼漂亮的女孩子,推著推車走進房間。漂亮得讓你眼睛都會痛的漂亮。年齡大概和我差不多,手腳和脖子細得好像馬上就會折斷似的,長長的頭髮像把寶石溶進去一樣地閃閃發光。誰都會做夢,而這正是隻有在夢中才看得見的少女。她注視了我一會兒,然後一言不發地把推車上的菜排在桌上。我呆呆望著她靜悄悄的動作。

菜都是非常精緻的菜。有海膽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