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我說,總覺得太順利了。「那麼那位漂亮女孩的腦漿沒被吸掉嗎?」

羊男從椅子跳起來足足有二十公分,裝上去的耳朵扇呀扇地搖動。「你說什麼?什麼漂亮女孩?」

「拿東西來給我吃的那個女孩子啊。」

「奇怪!食物是我拿來的呀,那時候你正在呼呼大睡,我可不是什麼漂亮女孩喲。」

我腦筋又一團混亂,完了完了。

第二天傍晚,美麗的啞女再度出現在我房間。

她把食物放在推車上推來。這次的食物是脫魯香腸加馬鈴薯沙拉,蒸魚和貝割草沙拉,外加一壺濃濃的紅茶。蓴麻花紋的漂亮茶壺。茶杯湯匙也都是典雅精緻的樣子。

〈慢慢吃,不要剩下來喲。〉美麗的少女用手勢對我說。然後微微一笑。那笑容美妙得天空都快裂成兩半似的。

「妳到底是誰?」我問她。

〈我就是我,如此而已。〉她說。她的話不是從我的耳朵,而是從我心中聽到的,感覺非常奇怪。

「可是羊男先生怎麼說妳並不存在呢,而且……」

她把一根手指頭壓在小嘴上,命令我不要作聲。我沉默下來,我非常擅於服從命令,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特殊能力。

〈羊男先生有羊男先生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你有你的世界,對嗎?〉

「對呀。」我說。

〈所以不能因為羊男先生的世界裡沒有我存在,就說我根本不存在吧?〉

「嗯。」我說:「換句話說這各式各樣的世界都混在一起,有些部分互相重疊,有些部分卻不互相重疊。」

〈對了。〉美麗的少女說。

我的頭腦也不是完全那麼壞,隻不過被狗咬過以後,有點偏差而已。

〈知道就好,快點吃飯吧。〉美麗的少女說。

「我會好好吃的,所以妳能不能在這兒多留一下,」我說:「一個人好寂寞噢。」

她靜靜地微笑著,在床尾坐下,兩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一直注視著我吃晚飯,她看起來就像柔和的晨光中的玻璃擺飾似的。

「上次我看到過一個很像妳的女孩子噢。」我一麵吃著馬鈴薯沙拉一麵說:「跟妳一樣年齡、一樣漂亮、一樣的味道。」

她什麼也沒說地微笑著。

「希望妳能跟我母親和白頭翁見一次麵,白頭翁非常可愛喲。」

她的頭稍稍動了一下。

「當然還有我母親也是。」我追加一句:「不過我母親太過於擔心我了。因為我小時候被狗咬過,可是我被狗咬是我的錯,而不是母親的錯,因此母親不應該那麼擔心我,因為狗……」

〈怎麼樣的狗?〉少女問道。

「好大的狗噢,戴著鑲有寶石的皮項圈,眼睛是綠色的,腳非常粗有六隻爪子,耳朵尖端裂成兩片,鼻子像曬黑似的茶色,妳有沒有被狗咬過?」

〈沒有,〉少女說:〈不管這些了,你吃飯哪。〉

我默默地繼續吃晚餐。吃完之後把盤子收好,開始喝紅茶。

〈嗨!〉少女說。〈我們離開這裡,一起回去你母親和白頭翁的地方去吧!〉

「對呀,」我說:「可是逃不出這裡呀。門都鎖著,外麵又是黑漆漆的迷魂陣,而且如果我逃出去,羊男先生會很慘呢。」

〈可是你不是不喜歡腦漿被吸掉嗎?如果你腦漿被吸掉的話,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我搖搖頭,實在搞不清楚,很多事情都太嚴重了。我既不願意腦漿被吸光,也不願意離開美麗的少女,可是黑暗太可怕,又不想讓羊男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