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時穿扶立了一位燕王,說明他對大宋的政治環境還是滿意的,那麼……他必須削弱皇帝的權力,必須限製皇權的擴張,才能保住後裔的安全。這是他必須的選擇,否則他就必須自己登上皇位。
醒悟了這一點,張叔夜滿嘴的苦澀——上了賊船了。朝廷這時分化之計,調走宗澤,任命自己為排陣使,不見得是對自己的信任,實際上朝廷已經在猜忌自己了,所以才有這項任命,讓自己裏外不是人。
排陣使是幹啥的,打仗的時候主持排列陣型——實際上這職位等同於現代的參謀長,主管協調軍隊調動,籌劃戰事……更說白一點,就是一個類似監軍的扯後腿人物。
時穿對軍隊管束特別嚴格,當然了,按照現代組織學設置的士官、尉官、校官,層層管理之下,這樣的軍隊本身管理嚴格,再加上宋人那種事事講究規章的性格,這樣的軍隊自然組織嚴密,張叔夜就是因為吃了一個啞巴虧才被逼出南京的,如今朝廷任命他為排陣使……他能插手時穿軍中事務嗎?
況且,如果他真做到了,那又會怎樣——抗金的最後一直成建製武裝被朝廷徹底分化,哪怕時候朝廷獎賞他,史書上是怎麼評價?
想到這兒,張叔夜陡然出了一身冷汗——朝廷要議和。沒錯,隻有朝廷不在意金兵了,才不在意這支抗金武裝,才會做出種種惡心做法,寒了天下誌士之心。
進一步想想:如果這支武裝不費吹灰之力被分化瓦解,他張叔夜能落好嗎?
那麼,時穿去河北做什麼?
張叔夜一激靈,動作立刻敏捷起來,他衝趙師俠納頭就拜,口稱:“燕王殿下,既然朝廷任命你為東道都總管,今後東道事務繁多,燕王殿下一人之力如何處理,小臣懇請燕王殿下開府。”
宗澤一哆嗦:開府儀,設三司……這不是等於燕王殿下有了插手地方事務、行封建之權嗎?那麼……
那麼,這場戰爭的目的就具備了:士兵們為燕王而戰。每一份流血都可以要求燕王兌現獎賞,再不怕功勞被朝廷奸臣貪墨,再不怕作戰時被外軍搶攻,再不怕事後被朝廷排擠陷害,再不怕被朝廷扯後腿。
“我要過河”,宗澤脫口而出:“河北之地雖然陷落,但也有遺賢,臣過河去為燕王殿下召集賢能,告訴百姓官吏:燕王來了。”
趙師俠稍稍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張叔夜忽然做出那麼激烈的動作,然而,開府之事也是他心中想,這事時穿提出來似乎不響亮——時穿是他內兄,是他大舅子。而張叔夜提出來……看來朝廷那幫人不止喜歡幫助金人,凡是被朝廷列為敵人,朝廷都會幫助一番。
趙師俠咳了一聲,答:“開府的事情我也正在籌辦,兄長渡河時留下了他的參謀班子,以及近幾年從崔莊學堂畢業的學子……國事危難,我就不做那套三辭三讓的虛禮了,今日,就在這河岸上,我開府了。”
張叔夜皺了一下眉頭,勸解說:“殿下還是把三辭三讓做完吧,今日若不行三辭三讓之禮,我怕事後別人說殿下得位不正……請容臣再請!”
宗澤的表態讓京東其餘官員如夢方醒,眾官員跟在張叔夜後麵,大聲疾呼:“臣等再請燕王開府!”
趙師俠尷尬的站在那裏,張叔夜不等趙師俠做出拒絕動作,三度鞠躬:“臣等三請殿下開府……”
第二日夜,已經進入開德府的時穿接到燕王開府的消息,歡快的大笑起來:“好了,張叔夜那老頭真是忍不住,朝廷這下子把他逼到了我們這裏,很好。這老頭從不缺乏魄力,朝廷想用一貫的軟刀子割肉……嘿嘿,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
說罷,時穿掃過座下坐著的降官,大聲宣布:“燕王詔諭:河北主管各安其職,原地任用……磁州知州、河北義兵都總管命令:河北義軍聽從燕王詔諭,目前且各安其位,守土而戰,等待燕王大軍到來……各位,你們感謝燕王寬厚,不去追究你們投降金人的舉動——滾,該幹什麼事幹什麼,別戳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