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忠猶豫一下,答:“時長卿的軍隊向來鼻孔裏看人,我帶來的軍隊長途跋涉、軍械不全、戰具殘缺……”
張叔夜截斷韓世忠的話:“軍械不全——有中山百姓‘不全’嗎?戰具殘缺——有中山百姓‘殘缺’嗎?”
韓世忠無語。自時穿大張旗鼓宣傳中山百姓的不屈與抵抗後,大宋的官員再也找不到借口投降了,很多人剛剛強調一下困難,常常被人拿中山國來詰問,被問者往往說不出話來。
張叔夜一擺手,繼續說:“時長卿的隊伍交給我來,這些人雖然桀驁,但依舊是我大宋的軍隊,他們完全是大宋的習慣令行禁止,隻不過,他們太苛求下命令的人了——這次我讓燕王下令,你隻管指揮就成,燕王有令,我雖然指使不動,但別人來指揮,他們絕對好使。”
韓世忠拱手接令。稍傾,張叔夜又說:“我昨天接到消息,時長卿已經回軍,今明兩天就要坐船回南岸,韓將軍想獨享滅盡之功,那就今日動手,絕不能延誤。”
隨即,張叔夜丟下韓世忠,登台作戰前動員。這個時候,金人也在頻繁調動兵馬,宗望、銀可術望望周圍,包圍他們的不下數十萬士兵……或者百姓。在他們正對麵,張叔夜帶領大軍排列成整齊的密集方陣,正在等待出營排陣,而其餘方向,也說不清是士兵還是百姓,他們手裏拿的武器很駁雜,木棍長槍刀斧鋤頭連枷……總之什麼都有。
那些雜兵的數量難以計數,放眼望過去,宗望隻覺得他們仿佛進入了一座人體囚籠,密密麻麻的人體組成嚴嚴實實的人牆,將他們囚禁在其中,讓他們喘不過氣來,讓他們難以站立……
對麵的張叔夜登上指揮台,從頭到尾緩慢地觀察著隊形。麵對指揮台的陣型當然屬於時穿的登州部隊,他們訓練最嚴格,軍紀最嚴。這時候,數萬登州兵麵向指揮台大氣也不出,在一個個方塊陣前方,各方陣的指揮使背手肅立,背向指揮台麵向自家方陣,隨時注意自己手下的動態。
登州兵側方是京東西路的南京兵,這些南京兵是按照禁軍標準操練的,雖然精神麵貌比不上登州兵凶悍,但也是軍容整肅……稍稍遺憾的是,張叔夜玩弄金融的手段不如時穿,相比登州軍裝備的豪華,南京兵約略顯得寒酸了點,比如今日登州兵全穿著呢料軍裝,上紅下黑大簷範陽帽,而南京兵服裝新舊不等,穿在身上還有點鄒巴巴。一個兩個這樣穿沒什麼,整個方陣離隊肅容,那精神麵貌就截然不同了。
登州兵參戰部隊有五萬,南京兵不足兩萬,這兩對士兵後方是韓世忠帶來的淮南軍,這些士兵也是剛剛從南方撤下來,隻不過他們比姚平仲跑得慢點。然而跑得慢有跑得慢的好處,比如他們混到了張叔夜這裏,而張叔夜這裏,部隊的糧草供應是由登州軍徐寧負責,標準等同登州軍,一天一斤肉一升米、二兩白酒三錢鹽……幾頓吃過後,士兵們逐漸恢複體力。
不過,韓世忠帶兵不像嶽飛嚴厲,嶽飛喜歡標準化管理,在時穿手下混一圈,接收一大批軍官團後,嶽飛管理軍隊更加嚴格了。而韓世忠喜歡散養,他喜歡遊俠兒一樣的勇猛,但對於紀律要求不嚴,所以他的軍隊雖然麵色紅潤,但基本沒隊形,許多士兵站沒站樣坐沒坐形,張叔夜懶得看他們,幹脆把他們放在所有隊伍後麵。
將所有士兵檢閱一遍,各個指揮的士兵一一應旗之後,張叔夜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但下麵有無數傳令官跑動著,把他的話傳給每一個方陣每一個士兵……
“這次出戰之前,時長卿反複問過我一個問題:我們為什麼而戰?近日來時長卿連篇累牘,反複表述這個問題,他在替你們爭權力,要求你們的血不要白流。要求你們感受到自己的責任,自覺自願拿起刀劍來維護自己的權力。對於他說的話,我有的讚同有的不讚同,但今日我不想跟你們討論這問題,我想跟你們說說‘華夏’。
上古時代,這片土地上各部落遷徙不定,分和無常。自夏代至秦漢,夷、夏各族並立,當時但凡使用“夏禮”之部落則被稱為“諸夏”。“諸夏”非單一民族,而是血緣不同的各族聯盟。此後,“諸夏”又稱“華夏”。如此,“諸夏”與“諸夷”的區別簡單而明確——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