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鳶點點頭:“好。”
推著靠背椅進班,李鳶和老班看陸清遠身旁圍得滿當當,他正背對著書寫著筆記的蘇起,和久違的班裏同學,交談嬉笑,一如往常。
晚上,李鳶第一次見被形體老師硬逼著掰腿,結果練功房裏嗷嗷叫喚的遊凱風,該怎麼形容比較貼切呢,他滿腦子捆著待宰的豬。下了晚上形體課的遊凱風又被馬可在辦公室留了十五分鍾開小會,出來的時候,被虐的一瘸一拐,外帶著一臉不悅神色。
“走。”遊凱風勾著李鳶脖子:“勞煩架著我點兒,徹底廢了我要。”
“給你借個輪椅吧。”李鳶難得沒躲,任他一堵承重牆似的在自己身上坍下來,“要不要帶你掛個骨科急診?”
“不至於,要掛掛整容整形吧。”
“什麼?”李鳶挑眉。
“建議我在考試前有能力就去做個微調,建議我墊一下山根,最好還能去打個臥蠶。”遊凱風抬手照著臉一通揉,揉完一歎:“馬可剛跟我提的,我他媽下巴都快驚掉了。”
遊凱風喊餓,倆人找了家餛飩攤子。兩大海碗薺菜豬肉餡兒的餛飩端上來,自上趨下在二人眼前鋪開一遝濛濛熱氣。李鳶沒接遊凱風的煙,往碗裏倒了點香醋。
“你要戒?”遊凱風一愣,問他。
李鳶點頭:“嗯。”
遊凱風收起煙塞回口袋:“那我也戒吧。”
“你真沒原則。”
“給你狗頭敲爆。”遊凱風邊笑邊往他頭上丟揉成一團的衛生筷塑料皮,“周末我生日,請你們幾個去KTV唱歌吧,包廂什麼的我回頭訂好發群裏,不許說不來,肯定不耽誤你們一個個兒勤奮刻苦的功夫,嗯?你們也別老悶頭就剩個寫卷子。”
遊凱風整整滿十八,成人,擁有了完全的民事行為能力。相比人生中其他無數個生日而來,這個節點擁有無可比擬的儀式感,仍有無數的藝術形式去重現解構它,並冠以稚澀,酸甜,繁茂,各式美麗優柔的形容。
沒到法定意義的成年前,遊凱風漫想這天應該挺奇妙的,不說絕對特殊,至少能去輔證一些他一直渴盼的東西。可真到了這一天,遊凱風也才發現,這就是無數個日子裏平平無奇的某一天,身前身後,不因它的到來而有任何飛速的質變,激不起任何的波瀾。
不想紋身,不想破處,不想站在山岡上高喊。
周末傍晚,啟源休假,遊凱風在穿衣鏡前整理形容,摸摸自己的山根,心說,挺高的呀,墊啥還墊,就非得弄個討喜的臉?他掏出手機快速收了遊健轉賬過來的一筆小錢,轉手就刪了他上一條的短消息。
其實是遊健的祝福:祝兒子十八歲生日快樂!聰明出於勤奮,天才在於積累。當你感到悲哀痛苦時,最好是去學些什麼東西。學習會使你永遠立於不敗之地。願你幸福。
雖然看著土,活像一禿頭領導套個西裝在年會上作咬文嚼字的報告,挺符合遊健的身份地位的,但句句好話,都是他難得肯熄下火來溫言講給遊凱風的道理、祝福,如同一個溫柔普通,又時常叫孩子感到尷尬的傻父親。這是十八歲這天,帶給遊凱風的一點點不一樣。
但遊凱風還是沒辦法接受,他還是在訝異裏嚐得到焦躁與厭煩,他還是膈應他爸隔三差五,披著示好外套的居高臨下,指手畫腳。他還是能記得那次他爸出差回家小憩,聽他媽不無憂慮地悄悄說起自己私自報了藝考班的那個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