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笑。”李鳶從被窩裏伸出幾根手指頭,指天發四。
“你不能因為我。”彭小滿頓了頓,確認什麼似的又問,“你因為我動搖過麼?”
這就是個構建起的交底兒的氛圍,溫煦又私密,再藏著掖著不說,很不真誠。李鳶點頭:“搖了,最近剛搖,因為你不回來。”
“哎,虧我回來。”
“合著你一開始就沒這打算?”
“也不是,是打算陪我爸過完年再回來的,其實……我幾乎都已經放棄今年的高考了。我覺得,那些化悲憤為動力的人都好厲害,我就完全……所以牛`逼的人永遠牛`逼。”彭小滿翻成正麵,仰視著深藍色的天花,“我天資不夠,努力不夠,身體素質不夠,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但因為這個要你停下來將就我,我罪過大了,老班就得砍掉我。”
“嗯。”李鳶想把他攬回來,麵對著自己,“我記住了。”
“那我反過來問你。”翻回去,抱著他,“我要怎麼讓你不虛?”
李鳶依勢把他束在懷裏,漫不經心說:“按著你自己的步調來,療傷,慢慢習慣,養身體,學習。”
“好酸,簡直疼痛青春文學。”彭小滿直樂。
“然後一點就是,努力不和我分開,讓我看到你的努力。”
彭小滿戳他肋骨一下:“那你回頭考上了我也不能把你錄取通知書撕了吧?異地我可沒招兒,我也不能跟著你去複讀啊。”
“異地不叫分開。”
彭小滿接話茬:“叫高危戀愛。”
李鳶輕輕笑。
“哎,你知道的異地裏有成了的麼?我怎麼覺得就沒成的呢?都是……最後不歡而散的,落不著好的。”
“肯定有。”
“那也是小概率吧。”
“與君共勉。”
“嗯,與君共勉。”
等臥室裏漸漸沒聲,隻剩勻靜的兩股呼吸時,已經近三點。
早起竟是一派二人轉式的兵荒馬亂。彭小滿難得睡在李鳶身邊,出奇的沉且安穩,最近夢裏常常光臨的一些明滅不定的空幻事物,作煙雲而散,六點十分的手機鬧鈴響了三遍,眼皮動也不帶動的;李鳶略有丁點兒宿醉,睡前又像抽走煩憂似的坦露了些淤積著的什麼,睡得更熟,愣是彭小滿掐了他三四下才肯慢悠悠睜眼。
等猛然有了“這把要完”的意識,倆人才唰唰坐起蹦下床套衣服,六點已至五十分,天色大亮,離早讀開始還剩整半小時。
刨去打出租飆去鷺高的十五分鍾,剩一半兒十五分鍾,刷牙洗臉上廁所收拾書包吃早點,李鳶捎帶手還得五十米衝刺上樓,替努努倒好了貓糧再飛奔下來。所謂生死時速,勢如閃電,不過如此。
等彭小滿叼著個刷了辣醬的燒餅築家塘門口攔出租的時候,李鳶扶著電線杆子喘如老狗,眼前劈裏啪啦炸著金花。好容易攔了輛交班的空的,彭小滿連囑咐了三個快快快,也不知道師傅是兒子沒考好還是領導扣工資,比他還橫,嘎巴一掰後視鏡:學生不學著早起,我把車飛起來要不要?!
氣,還沒處說理兒,人說的句句不錯。
倆人下車進鷺高,炮仗燒屁股似的小跑進教學樓,離早讀打鈴正巧還差一分半。講道理,李鳶腿長且素來爆發性不錯,這點兒功夫一口氣飆上六樓,不算費勁;講道理,彭小滿心肺功能本來差,按這個速度漂移,容易被人橫著抬出鷺高去。
“你先上吧。”彭小滿撐著膝蓋,指指樓上:“我腿短。”
“腿短可以頻率快。”李鳶便降速,站在平台上等他,不在乎遲不遲到。
“你這鼓勵人的方式真是……別具一格”彭小滿三步並作兩步,書包裏的書本嘩嘩作響。經過李鳶身邊時,蔫兒壞地撞他一記,又立馬提速超了他,抬腳吧嗒吧嗒往樓上蹦,“詐你呢還真等,傻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