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係統發達,挖了不少下水的小渠,橫一截石板做橋,也有名有姓,個個聽著像大家閨秀,要麼金雀要麼望月,要麼扶桑要麼靈泉,妙語奇思又富思辨。橋邊有民宅,疏疏落落,簷都精致,彭小滿撣眼在一戶門前瞧見個老太太。
老人家瘦削,畏寒,黃的綠的薄的厚的,穿的裏三層外三層,又坐板凳上弓著腰,更顯臃腫。老太太白發齊耳梳的一絲不苟,蹺了條腿,手邊翻著本厚厚的書。書不新,紙質薄脆透光,四周泛黃微皺;字兒更不大,老太太用手指比著,讀的費力。
瞄見的時候正有難得的陽光,斜插下來觸地,漫漫彌開,蒙老太太白底兒黑麵的老布鞋上。就那麼一眼,就跟被淨化了似的,說不上來的心裏明淨。
彭小滿挺沒肖像權意識地拍了張照,想發朋友圈,配字琢磨了半天,是洞明了然百態人生,還是智者樂水,參透盡悟,都過猶不及有點兒太裝,刪繁就簡改成倆字,優雅。
彭小滿又突然感到難過,他覺得如果葛秀銀還在,幾十年後和緩冉去,說不定就是老太太這樣子。
逛到幾近傍晚,才發現民居背後是個老舊祠堂,祠堂北側則是渠山鎮小學。這小學放寒假比鷺高還晚,來人轉悠到門口,正趕上學生放課敲鈴,三三兩兩打頭奔出校門的,淨是些九十歲的蘿卜頭。小學門口就沒有不買零嘴兒的,祠堂改成了小賣部,紙筆練習冊,花片彈珠雞毛毽,一塊兩包的辣條幹脆麵,一應俱全。祠堂簷下還帶擺攤兒的,倆,一個賣糖畫,一個賣鐵板魷魚。
平時吧,一腦門子紮卷子裏,這三無食品是想都不帶想,但一見著就不行,心癢,懷舊,李鳶彭小滿心照不宣地來了個對視,直往糖畫攤子上奔。六塊錢一個的帶給選樣式,五塊的一個的轉轉盤,指著啥畫啥。倆人伸手猜寶猜,三盤兩勝,李鳶點背,乖乖掏十塊錢,轉兩發,換來一根蝴蝶一隻鼠。
李鳶彭小滿大搖大擺進小學,保安也沒攔,比胡八一有眼力見兒多了。操場似乎是將將鋪就,紅膠跑道分外豔紅,散著淡淡的塑膠氣味。倆人倚著單杠,背枕一線青山,沐著隱隱帶紅的天光,看幾個男孩兒脫掉冬襖草地上一甩,劈劈啪啪打起了籃球。
幾乎就是一幅畫。
“我想要蝴蝶。”彭小滿不容有他,伸手指著。
“我欠你了?”李鳶瞥他,抬著左手舉高蝴蝶,“有本事猜寶猜。”
“我不跟你猜。”彭小滿推拒,“我覺得剛才那把已經把我運氣賭光了,還猜我穩輸,我不猜。”
“那不行,我多虧。”李鳶挑眉。
彭小滿皺鼻子,“摳兮兮那個樣子。”
李鳶笑開,“好歹一句好話能說吧?”
彭小滿為吃沒尊嚴,張嘴就來:“李鳶你真雞兒的帥。”
“還能再沒誠意點兒不?”李鳶繼續逗。
“我的天,李鳶你宇宙無敵霹靂回旋帥炸裂。”
“別僅限於帥,這我心裏有數不用你一直提醒。”李鳶伸胳膊往他脖子上一架,勾肩搭背道:“要不表個白吧,爽了我兩個都給你。”◎思◎兔◎在◎線◎閱◎讀◎
“我喜歡你。”猶嫌不夠情真意切,彭小滿還比了個心。
“爽了。”李鳶低下頭,遮了彭小滿眼前的天光,“我也喜歡你。”